阿巴這才认出,原来是自己的外甥仁钦。
仁钦没有问母亲在哪里,他说:舅舅,我实在撑不住了,帮我去找医生。
阿巴也撑不住了。是两个解放军战士把仁钦扶到医生面前,在刚搭起来的医疗帐篷里,医生为他清洗缝合伤口,替他包扎。
当他走出帐篷,对一直守着他的舅舅说:我要睡一小会儿。而且,他马上就睡过去了。
后来才知道,那天,地震发生两小时后,仁钦就从县城出发了。地震一来,电话线断了,手机基站也倒塌了。十里八乡的情况不明,县z.府的大楼裂开了几道口子,在余震中摇摇晃晃。一群干部从z.府大楼前的广场出发。带着几个
弟。后来,那个生意红火的录像厅关闭了。据说是村里几个有声望的妇女,把那家人的女人找来开了个会,那个录像厅就关闭了。
直升机突然升高。云中村人发出一片绝望的哭喊。升高的直升机又往下降,刚才升高是为了规避横过村前的高压线。
直升机降落在了麦田里。
云中村得救了!
当年的麦田早已荒芜,长满茂盛的青草。白额和黑蹄吃草的那个地方就是当年直升机降落的那片麦田。阿巴唤来两匹马,给它们装上鞍子,把祭祀山神的物品放在它们背上,眼前恍然看见的还是当年的景象。
直升机降落的时候,刮起大风,把地里的麦子都吹倒在地上。直升机还没有停稳,机上的人就推开舱门,跳出了机舱。医生护士扛着担架,抱着药箱,奔向受伤的人。穿迷彩服的士兵们登上了废墟。救援降临了。云中村活着的人挣扎着站起来。他们引领着士兵们登上废墟。他们看着伤员被抬上直升机,看着直升机重新起飞。
三架直升机一次就运走了十三个重伤的人。“电视的孩子”被一个士兵抱上直升机。背后还有两个人抱着他已经与身体分离的两条腿。成年人就罢了,那些刚刚展开人生的年轻人叫人心伤。那个央金姑娘,脸色白净,长手长腿,刚上了一年舞蹈学校,请假回来过山神节,地震就发生了。她被一根房梁砸断了腿。人们救不出她来。要救出她就必须切断那条腿,没有人下得了手。是她自己切掉了腿和连接着她身体的一点筋脉和皮肉。当她从废墟底下爬出来,直升机来了,解放军来了。
直升机一飞走,阿巴再也撑不住,要睡过去了。那位头缠绷带一直在组织云中村人救灾的县里干部坐在了他的身边。
阿巴想对他说句感谢的话。正是他的坚强,他的镇定,才让云中村人的自救有了章法。
阿巴还没有开口,就听这人嗓音嘶哑地叫了他一声舅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