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好像不是花三天时间从移民村归来。天到县城,再天到乡z.府。又花天时间,弄两匹马,慢慢爬上山来。從离开这里那天起,他就直在回来,在回来路上。天天行走,走年,走两年,走三年……
地震发生是5月,然后过个夏天,个秋天,又个冬天,又个春天。先是住蓝色救灾帐篷,解放军和村里人起,把救灾板房构件块块背上山来。平块庄稼地,全村人搬进蓝色顶子救灾板房。救灾解放军走。知道解放军要走,好多人都哭。个救灾干部带来电视台记者,记者要云中村老百姓为解放军唱歌。唱首云中村人不会唱歌,叫《感恩心》,还要加上哑巴比画动作。老百姓不干。不是不感恩解放军和救灾志愿者。他们只是不好意思专门排着队,比画着哑巴动作唱歌。他
条线牵引,眼中寸寸移动,都在心中深深铭刻。阿巴只用个下午,就往心里重新装进整个村庄。阳光继续往上,此时枯树和石碉也站立在阴影里。
阿巴动不动,眼睛终于离开村子,跟随着阳光,往上,看到森林、草地,再往上,看到阿吾塔毗雪山。当阳光凝聚到雪山之巅,雪峰变成红色,掺金红色。然后,光消失。暗影从峡谷里升上来。世界变成灰色。以石碉为巢红嘴鸦,它们进行每天例行归巢仪式,绕着云中村,绕着石碉盘旋鸣叫。这群红嘴鸦群还跟几年前样,没有增加,也没有减少。不只是几年前,而是几十年来,这群红嘴鸦就是这样,永远在石碉上栖息,永远不多也不少。阿巴想,生命以鸟方式存在,真好。
深蓝天空变成灰色。黄昏降临。
阿巴终于挣扎着站起身来。他用嘶哑声音呼唤马:白额,黑蹄!
马来到身边,他从马背上取下褡裢。卸下马身上鞍具。卸下马脖子上两只铃铛。两匹马找到块裸露地方,在泥土里打几个滚,又到荒芜田野里吃草去。
这个晚上,阿巴没有进村。
阿巴很累。他觉得浑身每个关节,每块肌肉都松开,像是要自动分解成块块肉,块块骨头样。他躺在地上,就像这些分解开来东西,都样样地摆在青草上,摆在石头上。他听见有声音说:那是阿巴,那是阿巴。
阿巴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到磐石边松树下。把自己快要散架身体也移到松树下。
他背靠树身坐下,树干挡住峡谷里升上来风。他望着渐渐被夜色笼罩寂静村庄。
阿巴很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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