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德-夏吕斯先生刚才那番可恶的嘲讽感到愤愤不平。我多想对那位举办游园会的妇人大加称颂。不幸的是,在上流社会如同在政界一样,受害者总那么胆小怕事,对迫害他们的人不会耿耿于怀。德-圣德费尔特夫人终于挤出被我们挡住了进口的门洞,经过时,无意中轻轻碰了男爵一下,遂顺水推舟暗附风雅,顿时打消内心的一切愤懑,甚或指望能以此搭上腔,看来这也不是首次试验了:“啊!对不起,德-夏吕斯先生,但愿没有把您碰坏。”她大声连赔不是,仿佛跪倒在主人面前。可德-夏吕斯先生只是报以一阵含讥带讽的大笑,末了惠予一声“晚安”,然而那模样象是等侯爵夫人向他问候之后,才发现她在存在似的,因此,这声“晚安”不啻又是一种侮辱,最后,德-圣德费尔特夫人庸俗不堪地走到我的身旁,把我拉到一边,对我耳语道:“可是,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德-夏吕斯的事?据说在他看来,他觉得我不太美。”她边说,边纵声大笑,我真为她感到痛苦。可是,我仍然保持一副严肃的神态。一方面,我觉得她总是摆出那副神气,自以为天下谁也不如她美,或总是设法让人觉得世上就数她美,这未免太蠢。另一方面,这明明并不可笑,可有些人对自己说的却总笑得那么开心,这样一来,哄笑的事情全由他们独自包揽了,自然也就省了我们去张嘴。
“另一些人说他生气是因为我不邀请他。可是,他很难让我能有这股勇气。他象是在和我赌气(我觉得这样说还太轻)。请您设法把事情弄个明白,明天来告诉我。如果他感到内疚,想陪您来的话,那就带他一道来。对任何罪恶都要不失仁慈之心。为这件事,德-絮希夫人很烦恼,要是他来,我还是相当高兴的。我把权交给您了。您对这类事情嗅觉最灵敏,我不想给人一副死皮赖脸乞求宾客上门的样子。不管怎么说,对您,我绝对放心。”
我想起斯万等我一定等累了。再说,由于阿尔贝蒂娜的事,我不想回家太晚,于是,我向德-絮希夫人和德-夏吕斯先生告辞,到娱乐室找到了我那位病夫。我询问他在花园里与亲王交谈的事情是否真的如德-布里奥代先生(可我没有把具体名字告诉他)对我们所说,与贝戈特的一部短剧有关。他朗声大笑起来:“没有一个字是真的,绝对没有,纯属凭空捏造,编造得也着实愚蠢。这一代年轻人,信口雌黄,真是出奇。我不问您是谁告诉您的,可在我们这么一个有限的范围内,一步步追根究底,弄清这到底是怎么编造出笼的,这恐怕挺有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