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那个已经好几次来看过侯爵夫人的先生。”
“您同他说我有客人了吗?”
“他听到说话声音了。”
“那好吧,就让他进来。是别人给我介绍的,”德-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说,“他对我说,他很想在这里受到接待。我从来没有同意。可他来过五次了。总不能让人不高兴吧。先生,”她对我说,“还有您,先生,”她又指着投石党历史学家说,“我给你们介绍我的侄女,盖尔芒特公爵夫人。”
历史学家和我一样深深地鞠了一躬,他以为施礼后总会得到一点儿友好的表示,眼睛发亮,嘴正准备张开,可是德-盖尔芒特夫人的表情却一下使他凉了半截。德-盖尔芒特夫人利用她独立自主的上半身,用过分的做作姿态向前施了一礼,然后抬起头来,头抬得不高不低,使目光看上去似乎没有注意到前面还站着两个人。她轻轻地哼了一声,然后鼻翼动了动
“就是同梅第奇家族①呗,”德-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用极其自然的口吻回答说。“这画像很漂亮,是不是?保存得很好,”
她又说——
①梅第奇家族是意大利的大家族,成员多为商人和银行家,不是王族。一年,该家族的玛丽-德-梅第奇与法王亨利四世结婚。
“我亲爱的朋友,”梳着玛丽-安托瓦内特发型的夫人说,“您还记得吗?那天我把李斯特带到您这儿来时,他对您说,这张画是复制品。”
“如果说音乐,我会对李斯特的意见心悦诚服的,但绘画不行!再说他已经年老昏聩。我不记得他讲过这句话了。不过,也不是您把他带来的呀。在这之前,我在塞恩-维特根斯坦公主府上和他共进晚餐已经不下二十次了。”
阿利克斯见这一招没有成功,便闭口不言,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。她那张扑了一层层香粉的脸孔活象石膏脸。她的侧影显得雍容华贵,宛若公园里的一尊风化了的女神塑像,短斗篷遮住了长满青苔的三角形底座。
“啊!又是一幅漂亮的画像,”历史学家说。
门打开了,德-盖尔芒特夫人走进来。
“你来啦,你好,”德-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说,连头都没有点,从围裙的口袋里抽出一只手,递给刚进来的德-盖尔芒特夫人,马上又把头转向历史学家,不再理她了,“这是拉罗什富科公爵夫人的画像……”
一个年轻的仆人托着一个盘子走进来,盘子里有一张名片。他看上去很有胆量,脸长得也很可爱(不过,为了使自己完美无缺,无懈可击,他把脸修得恰到好处,鼻子微微发红,皮肤稍稍发亮,仿佛还保留着刚用刀雕刻过的痕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