肃压死了。另有一幅画中,是个饭馆,一人躺在桌下,众人围拢一圈,桌上残羹剩汁,其中一只盘子里,就剩一个鱼头,鱼头在笑。地上这人怎么了?我问。六叔说,他正在吃鱼,旁桌的人说了一个笑话,他一笑,被鱼刺卡死了,或者,被笑话卡死了。我看画的名字是:公共场所,莫谈笑话。我说,六叔,你够后现代呀。六叔摇摇手,这些名词我也不懂,就是随心画开去。我说,随心画开去,是个境界呀。六叔摇头:词不达意,词不达意。这天六婶在旁边。六婶年轻的时候也在剧团唱戏,唱刀马旦;剧团解散后,去县糖果厂包糖纸。六婶插话说,既然想画画,咋不画些有用的?六叔问,啥叫有用?六婶说,画些花开富贵,画些喜鹊登枝,画些丹凤朝阳,哪怕画些门神,像春联一样,也能拿到集上卖去。又说,笔墨纸砚,各种颜料,你可花出去不少钱。六叔没应六婶,我也没居中解释。这事解释也解释不清楚。一年端午节,又见一幅画中,一个女子在黄河上空起舞,如仙女飞天,如嫦娥奔月。我问,这女子是谁?这天六婶没在旁边,六叔说,一个鬼魂。我问,谁呀?六叔低声说,过去也在剧团唱戏,与叔,也算个红尘知己,后来嫁了别人,后来因为一把韭菜上吊了,前些天来我梦中,就是这么在河上跳舞。又说,跳哇跳哇。又悄声说,别告诉你六婶。一年中秋节,又见一幅画中,一个男人肚子里,装着一个女人,在上火车。我指着肚子里那女人,谁呀?六叔说,也是一个鬼魂。我问,为啥跑到别人肚子里去了?六叔说,附到别人身上,是为了千里寻亲人呀。一年清明节,又见一幅画中,六叔画出的地狱,众小鬼,有正在被割鼻子的,有正在被剜眼睛的,有正在被锯成两半的,有正在被架到火上烤的,有正在被扔到刀山上的,隔着画,我都能听到鬼哭狼嚎,却见画中的阎罗在笑。我问,这么血腥的场面,阎罗为啥笑?
六叔说,一个小鬼,临死之前,说了一个笑话,阎罗问,你是延津人吧?听六叔这么说,我也摇头笑了。六叔又说,总体上说,延津还是以笑为主。又见一幅画中,一个道婆模样的人,嘴里念念有词,正在用钢针,把一些用纸叠成的小人往木板上钉,画名是:无冤无仇。我问,无冤无仇,钉人家干吗?六叔说,是个职业。我明白了,背上起了一层冷汗。六叔也画日常生活中的人,如北关正卖羊汤的吴大嘴,西关正卤猪蹄的老朱,东街正在算命的瞎子老董,还有正在十字街头扫大街的郭宝臣等等。这时笔法又非常写实,还原成素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