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他在期待我的反应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沉吟半晌,没有对他的画全力赞扬。也许部分是因为我担心,不论他画什么都会再次招来麻烦。然而我看到的这些画跟在黑尔舍姆任何一位导师教过的都截然不同,我不知道如何评判。最后我大致是这样说的:
“天哪,汤米,这得多耗神啊。在这种光线下你能看得这么清楚,画得这么细致,我太吃惊了。”然后,当我一页又一页地翻看时,也许是因为我还在思想斗争,到底怎么说才对,结果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:“我很好奇如果夫人看到这些画会怎么说。”
我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的,汤米窃笑以对,可这时气氛中有点悬而未决的意味凭空出现。我继续一页接一页地往下翻——笔记本画满了四分之一左右——我并没有抬头看他,心里想要是我没提起夫人就好了。终于,我听到他说:
“我想我得比这画得好很多她才能看得上。”
我拿不准这话是不是暗示我应该开口表扬他画得有多好,可是这次我是真心被眼前这些神奇动物的画面所深深地吸引了。它们金属质感,布满细节,然而每一只却同时具有某种甜美甚至脆弱的意味。我记得在诺福克他曾对我说,甚至在创作过程中,他就担心这些动物该如何自卫,或是怎么够到东西,如今看到它们,我也萌发了同样的担忧。即便如此,出于某种我自己都无法破解的缘故,我依然如鲠在喉,无法开口表达赞美。这时汤米说:
“总之,我画这些动物不光是因为这个。我就是喜欢画它们。我在想,凯丝,我到底该不该继续保密。我想,也许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,并不会有什么坏处。汉娜现在还画水彩,很多老生也还在搞创作。我倒不是说要到处拿给人家看我的画。可是我想,也没道理说我就得一直保密。”
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,真心诚意地说道:“汤米,的确没理由,完全没理由保密。画得很好。真的真的很好。事实上,如果你就是因为这才藏在这里,那还挺傻的。”
他什么也没答话,但脸上慢慢浮现出某种狡黠的笑容,仿佛在回味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,于是我知道自己的话让他多么高兴。我想,那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多说什么。不久之后他就穿上了雨靴,我们俩离开了鹅棚。正如我所说,那就是那年春天我和汤米唯一一次直接谈及他的理论。
然后就到了夏天,距离我们刚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年。一批新的学生乘着小巴车到来,跟我们当时很像,然而没有一个人是来自黑尔舍姆。从某方面来说,这令人欣慰:我想大家都有点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