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青在她房里,走进去她也没有听见。她歪倒在床上,脸埋在被窝里,抽抽搭搭哭泣着。她身上仍旧穿着新婚艳色丝旗袍,新烫头发揉乱,发尾子枝桠般生硬张着。床绣满五彩鸳鸯丝被面被她搓得全是皱纹。在她脸旁被面上,却浸着块碗大湿印子。她听见脚步惊坐起来,只叫出声“师娘”,便只有哽咽份儿。朱青满面青黄,眼睛肿得眯起来,看着愈加瘦弱。走过去替她抿下头发,绞把热手巾递给她。朱青接过手中,把脸捂住,重新又哭泣起来。房子外头不断还有大卡车和吉普车在拖拉行李,铁链铁条撞击声音,非常刺耳,村子里人正陆续启程上任,时而女人尖叫,时而小孩啼哭,显得十分惶乱。等朱青哭过,才拍拍她肩膀说道:
“头次,乍然分离,总是这样——今晚不要开伙,到那儿吃夜饭,给做个伴儿。”
伟成和郭轸他们去便无踪迹。忽而听见他们调到华北,忽而又来信飞到华中去,几个月来次也没回过家。这个期间,朱青常常和在起。有时教她做菜,有时教她织毛衣,也有时却教她玩几张麻将牌。
“这个玩意儿是万灵药,”对她笑着说道,“有心事,坐上桌子,红中白板混,什都忘。”
朱青结婚后,放得开多,可是仍旧腼腆怯生,除掉这儿,村子里别家她概没有来往。村子里那些人身世都知晓,渐渐儿,也拣些告诉她听,让她熟悉下们村里那些人生活。
“你别错看这些人,”对她说,“她们背后都经过番历练呢。像你后头那个周太太吧,她已经嫁四次。她现在这个丈夫和她前头那三个原来都是个小队里人。个死托个,这轮下来。她那些丈夫原先又都是好朋友,对她也算周到。还有你对过那个徐太太,她先生原是她小叔,徐家两兄弟都是十三大队里。哥哥殁,弟弟顶替。原有几个孩子,又是叔叔又是爸爸,好久还叫不清楚呢。”
“可是她们看着还有说有笑。”朱青望着满面疑惑。
“姑娘,”笑道,“不笑难道叫她们哭不成?要哭,也不等到现在。”
郭轸离开后,朱青步远门也不肯出,天天守在村子里。有时们大伙儿上夫子庙去听那些姑娘们清唱,朱青也不肯跟们去。她说她怕错过总部打电话传来郭轸消息,天夜里,总部带信来说,伟成那队经过上海,有天多好停留,可能赶到南京来。朱青早便跳出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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