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这点了。”
“过两天再还给你。”吴敏含糊说道。
“免啦,”我挥了挥手,“你没钱,为什么不向师傅去讨?”
“不好意思再向他开口了,”吴敏干笑了一下,“住院的钱都是他垫的,一万多块呢。”
“哇,这次师傅好大方!”我叫道,“到底你是他心爱的徒儿。”
清秀的面庞,两腮全削下去,一双乌黑露光的大眼睛,坑得深深的。他举起手,去擦额上的汗,我发觉他左腕上,仍然系着一圈纱布绷带,好像戴着一只白手铐似的。那天吴敏躺在台大医院急诊室里,左手腕上割下了两寸长的一道刀痕,鲜红的筋肉都翻了出来,淌得一身的血。吴敏没钱,交不出保证金,医院不肯替他输血。幸亏我、小玉、老鼠我们三人及时赶到,一个人输了五百CC的血给他,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。他见了我们,两只失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,嘴巴张了半天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小玉却气得蹦跳,骂道:
“你妈的,这种下作东西,为什么不去跳楼?摔死不干脆些?还要小爷来输血!”
吴敏割腕的前一天,还到公园里来,见到我们,说道:
“阿青,我不想活了。”
他说时,笑笑的,我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。小玉接口道:
“我答应他,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还他的。”
“这么多钱,你一辈子也还不清。我看你还是快点去找个有钱的干爹,替你还债吧。”我笑道。
吴敏一直垂着头,那只绑着白纱布的手不停地在地上划字,半晌,幽幽地问道:
“阿青,那天你到张先生家,到底见到张先生没有,他对你说些什么来着?”
吴敏割腕那天下午,我到敦化南路光武新村去找张先生。从前吴敏住在张先生家,我到那儿找过他一次,吴敏正跪在地板上,揪着一块大抹布,在擦地板。他打着赤膊,一双光足,一头的汗。他看见我非常高兴,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苹果西打来请我喝。他跪在地板上,一面奋力擦,一面跟我聊天。张先生那间公寓布置得非常华美,一套五件头黑漆皮高靠背的大沙发,几案都是银光闪闪克罗米架子镶玻璃面的。客厅正面墙有一座高酒柜,里面摆
“你去死,你去死,你死了我来替你烧纸钱!”
谁知道他真的用把刀片把手腕割得鲜血淋淋。
“阿青——”吴敏嗫嚅地叫了我一声,我们在博物馆石阶上,背靠着石柱坐了下来。
“嗯?”我望着他。
“你能借点钱给我么?”吴敏一直低着头,“我还没吃晚饭。”我伸手到裤袋掏了半天,掏出了三张绉瘪瘪带着汗臭的十元钞票来,递了给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