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——你倒满些——英叔——”
“你也倒满,二嫂。”
“我刚才已经喝了些了,恐怕——”
“不
糊得很,她觉得他不再像那个叼着纸烟跟她闲聊的人了,她再也不能在他跟前轻轻松松地哼几句京腔了。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,她怕他——莫名其妙地怕,他身体上好像发出了一种力量,直向她压来,压得她呼吸都有点困难了。福生嫂觉得自己的牙齿一直在发抖,上下对不起来,只要刘英动一动,福生嫂就觉得心尖似乎给什么戳了一下一样,每当刘英递给她一个杯子,或者替她端张椅子时,福生嫂简直快要疼得出泪了,她好像一生都没有受过这般体贴、这般顾惜似的,刘英的一举一动总好像带上了感情。
客堂里又热又闷,空气浊重得很,纱窗上不断发出“噗咚、噗咚”蛾子撞闯的声音,窗外一阵连一阵鸣着隆隆隆沙哑的。福生嫂的额头一直不停地沁汗,她觉得快闷得透不过气来了。
“英叔——”经过一阵长久的沉默,福生嫂忍不住终于迸出一句话来,可是她刚一出口,她的眼睛就跟刘英的很快触着了一下,一阵慌乱,福生嫂赶忙低下头,喃喃地说道:“英叔——真不好意思,还要你破费,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,真亏你——”
“哪里的话,二嫂,我只是想你高兴些罢了,前几天你一提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,我就记在心里了。”
福生嫂猛觉得鼻腔里一酸,喉咙如同卡住了东西,竟说不出话来了。她一生中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像这样关切她的话似的,马福生每次都把她的生日忘记掉的。
噗咚、噗咚、隆隆隆隆——又是一阵沉默。客堂里热得好像发了烟,福生嫂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滚到眉尖上来了。刘英脱了外衣,露出了两只粗大的膀子,福生嫂看见他胸前的汗水从内衣浸湿出来。她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早上贴在她脸上那块热烘烘的汗巾子。她的耳根子烫得发烧,她觉得她的手也开始在发抖了,当她替刘英斟酒时,竟对不准酒杯口子,洒了好几滴到菜里。
“英叔——你多用点菜,这些菜是我特别为你做的。”福生嫂找不出别的话来说,她觉得刘英的眼光一直罩着她,她沉闷得受不了,所以不经意说了这么一句,可是她听到刘英善体人意地答道:“我知道,二嫂,我尝得出来。”她的脸顿时给火烙了一下似的,热得发疼,她觉得刘英好像已经看破了她的心事了。她的心在胸口捶得更急,捶得她一阵一阵发疼。
噗咚、噗咚、隆隆隆隆——
噗咚、噗咚、隆隆隆隆——
“来,二嫂,我们干一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