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几天,话居然证实,因为爱罗先珂君已经买到十几个科斗子。他买来便放在他窗外院子中央小池里。那池长有三尺,宽有二尺,是仲密所掘,以种荷花荷池。从这荷池里,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养出半朵荷花来,然而养虾蟆却实在是个极合式处所。
科斗成群结队在水里面游泳;爱罗先珂君也常常踱来访他们。有时候,孩子告诉他说,"爱罗先珂先生,他们生脚。"他便高兴微笑道,"哦!"
然而养成池沼音乐家却只是爱罗先珂君件事。他是向来主张自食其力,常说女人可以畜牧,男人就应该种田。所以遇到很熟友人,他便要劝诱他就在院子里种白菜;也屡次对仲密夫人劝告,劝伊养蜂,养鸡,养猪,养牛,养骆驼。后来仲密家果然有许多小鸡,满院飞跑,啄完铺地锦嫩叶,大约也许就是这劝告结果。
从此卖小鸡乡下人也时常来,来回便买几只,因为小鸡是容易积食,发痧,很难得长
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⑵君带他那六弦琴到北京之后不久,便向诉苦说:
"寂寞呀,寂寞呀,在沙漠上似寂寞呀!"
这应该是真实,但在却未曾感得;住得久,"入芝兰之室,久而不闻其香"⑶,只以为很是嚷嚷罢。然而之所谓嚷嚷,或者也就是他之所谓寂寞罢。
可是觉得在北京仿佛没有春和秋。老于北京人说,地气北转,这里在先是没有这和暖。只是总以为没有春和秋;冬末和夏初衔接起来,夏才去,冬又开始。
日就是这冬末夏初时候,而且是夜间,偶而得闲暇,去访问爱罗先珂君。他向寓在仲密君家里;这时家人都睡觉,天下很安静。他独自靠在自己卧榻上,很高眉棱在金黄色长发之间微蹙,是在想他旧游之地缅甸,缅甸夏夜。
"这样夜间,"他说,"在缅甸是遍地是音乐。房里,草间,树上,都有昆虫吟叫,各种声音,成为合奏,很神奇。其间时时夹着蛇鸣:嘶嘶!可是也与虫声相和协……"他沉思,似乎想要追想起那时情景来。
开不得口。这样奇妙音乐,在北京确乎未曾听到过,所以即使如何爱国,也辩护不得,因为他虽然目无所见,耳朵是没有聋。
"北京却连蛙鸣也没有……"他又叹息说。
"蛙鸣是有!"这叹息,却使勇猛起来,于是抗议说,"到夏天,大雨之后,你便能听到许多虾蟆叫,那是都在沟里面,因为北京到处都有沟。"
"哦……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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