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那里没有姓长;她生得黄胖而矮,“长”也不是形容词。又不是她名字,记得她自己说过,她名字是叫作什姑娘。什姑娘,现在已经忘却,总之不是长姑娘;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。记得她也曾告诉过这个名称来历:先前先前,家有个女工,身材生得很高大,这就是真阿长。后来她回去,那什姑娘才来补她缺,然而大家因为叫惯,没有再改口,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妈妈。
虽然背地里说人长短不是好事情,但倘使要说句真心话,可只得说:实在不大佩服她。最讨厌是常喜欢切切察察,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事。还竖起第二个手指,在空中上下摇动,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鼻尖。家里有些小风波,不知怎总疑心和这“切切察察”有些关系。又不许走动,拔株草,翻块石头,就说顽皮,要告诉母亲去。到夏天,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,在床中间摆成个“大”字,挤得没有余地翻身,久睡在角席子上,又已经烤得那热。推她呢,不动;叫她呢,也不闻。
“长妈妈生得那胖,定很怕热罢?晚上睡相,怕不见得很好罢?……”
母亲听到多回诉苦之后,曾经这样地问过她。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些空席。她不开口。但到夜里,热得醒来时候,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个“大”字,条臂膊还搁在颈子上。想,这实在是无法可想。
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;这些规矩,也大概是所不耐烦。年中最高兴时节,自然要数除夕。辞岁之后,从长辈得到压岁钱,红纸包着,放在枕边,只要过宵,便可以随意使用。睡在枕上,看着红包,想到明天买来小鼓、刀枪、泥人、糖菩萨……。然而她进来,又将个福橘放在床头。
“哥儿,你牢牢记住!”她极其郑重地说。“明天是正月初,清早睁开眼睛,第句话就得对说:‘阿妈,恭喜恭喜!’记得?你要记着,这是年运气事情。不许说别话!说过之后,还得吃点福橘。”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眼前摇两摇,“那,年到头,顺顺流流……。”
梦里也记得元旦,第二天醒得特别早,醒,就要坐起来。她却立刻伸出臂膊,把将按住。惊异地看她时,只见她惶急地看着。
她又有所要求似,摇着肩。忽而记得——
“阿妈,恭喜……。”
恭喜恭喜!大家恭喜!真聪明!恭喜恭喜!”她于是十分欢喜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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