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了一匹布,怎么少的,我不晓得。各人都莫在心里胡乱盘算。这个店里,就这么四条人,每日都在各自眼皮底下进出,不可能明晃晃拿走一匹布。现在的问题,先不要破案,要先解决事情。出了问题,就是四条人的问题,大家要一起担。这匹布,就是这个月的亏损,我暂时不上账,大家心里清爽,有亏损,手下就紧一点,多用点气力,争取月底时能把这个账平了。
听了马师傅的话,各人都不说话。原本是说账盘好了,用煤油炉煮核桃蛋汤当夜宵。一匹布的事情弄得大家都没了心思,各自回房去困觉。吴师傅嘟着嘴,斜瞟秋林,一脸埋怨。
秋林回到房里,躺床上胡思乱想。楼下,马师傅将南货店角角落落检查完了,站在楼梯口用力喊一声,时辰不早,都好困觉了。
南货店里顿时安静了。可越安静,秋林却越没有睡意。第一次盘存就出这样的问题,秋林不晓得该怎么办。吴师傅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缺口,来了自己这么个新人,就有了缺口
一起算一遍。
一番紧张的点货登记后,房间的气氛开始松弛了下来。齐师傅靠在柜台边,点上一根烟。吴师傅馋痨,惦记着盘存后的宵夜,压低声音说,齐师傅,可以去打蛋汤了吧?齐师傅吐出一口烟,没理睬。秋林站在一边,一声不响,只盯着马师傅的手指在算盘珠子上翻飞。
终于,噼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安静落来。马师傅取落老花眼镜,双手抱了个拳,托着下巴半日不说话。好一阵,马师傅才开口,你们都来看看。几个人便凑上去看,只见升溢一栏空着,亏损一栏写着两百元。
短暂沉默后,吴师傅和齐师傅都转头看秋林。两人的眼光里都夹了私货,特别是齐师傅的眼睛,眼白多,乌子少,是对死鱼眼,看得秋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。
吴师傅闷一阵,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念,怎么亏损那么多?这店里可从没出现过这么大的缺口。
秋林听着吴师傅的话,仿佛针对自己。这是他到这家南货店后的第一次盘存。
秋林肚皮里委屈,低下头,几乎掉落眼泪。吴师傅看不见,又说,当年店里盘存,就少了五分,天寒地冻,我和马师傅坐在柜台前整整算了一夜。账目对不上,那是坍了天了。
马师傅看吴师傅一眼,敲了敲桌板,说,莫讲怪话,抓紧时间再盘一遍。
几个人重新开始点货登记,房间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动静。一番忙碌,最后,盘出来的账目还是缺了两百。不过,第二次盘,原因也寻到了,是少了一匹布。
马师傅抖了抖算盘,将珠子复位,慢腔慢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