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他不喜欢庸人自扰,也从不要段执给自己任何承诺。
但刚才看见那个惦记给自己妻子送花的老先生,他却情不自禁想到了另一桩被他回避的事情。
如果他侥幸跟段执过到了老。
他却比段执先走一步,段执该怎么办。
这是很可能的事情,生老病死,谁也回避不了,年纪相当的夫妻都要面临这个问题,又何况是他们。
他听那老人的儿女提过,说他们妈妈比爸爸大了七岁,他们妈妈是镇上的语文老师,而爸爸当年只是个裁缝店的学徒。
但小裁缝最终追到了自己心怡的姑娘,成家立业,生活条件一年比一年好,两个人却还是恩爱如初,只可惜天不遂人愿,他们妈妈前几年因为癌症去世了。
这能说什么呢,季书言想,只能说天不遂人愿,多的是怨侣相伴到老,恩爱夫妻反而不能白头。
他又抽了几口烟,入口却觉得不对,把香烟转过来一看,果然是拿错了,拿成了段执的云烟。
不过抽都抽了,他也懒得换。
还能听见老先生中气十足在跟儿女提要求,说他住院住得都邋遢了,要买新衣服,不然要被老婆嫌弃。
但这次季书言却笑不出来了。
他刚想起来,这个老先生的妻子已经去世了,当初这位先生被送来急救,就是在买花去给妻子扫墓的路上,突发意外。
这些天住院,他的儿女也说过,老先生的记忆力时好时坏,有时候是清醒的,有时候却总以为自己还在十来年前。
十多年前,这位妻子还没有去世。
他想起刚才那个老先生,起初是茫然地发着呆,说起妻子的时候眼神却突然亮了,可等他回了家,发现怎么等也等不到妻子回家,他又是什么心情呢。
季书言微眯着眼,望着窗外干枯的梧桐树,心头有一丝沉重。
他捂着嘴,咳嗽了好几声,咳的喉咙都有点疼。
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,把窗户打得更开。
他依旧看着窗外,脑海里却想到了段执。
其实他很少会去想他和段执以后的事情,他跟段执年龄差得太多,他注定要比段执先行老去。
他四十岁的时候,段执才二十七。
而等他六十岁,段执才正值壮年。
他们永远没有般配的时候。
季书言沉默了地在桌后坐了会儿,才站起来推开窗,点了根烟。
他其实很少为生老病死感伤。
做医生这一行,太容易共情不是好事,自己的情绪也会被消耗。
他见得多了,又失去了最亲爱的姐姐,对于人世无常四个字,可谓是刻在了心里,很少再为什么事情心有波澜。
但刚才那个老人家,居然让他心头有些发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