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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人之下 > 白鹿原 > 第二十六章

第二十六章(2 / 17)

窑垴楞坎上草丛,众人这才惊异地发现,雪后枯干蓬蒿草丛里,居然有许多蝴蝶在飞舞。白嘉轩说:“那是鬼蛾儿,大伙把那些鬼蛾逮住,个也甭给飞。”族人们脱下衣衫,摘下帽子,满坡坎上追撵扑打着,把被打死蛾子捡起来扔到白嘉轩脚下,那是许多彩色蝴蝶,纯白纯黄纯黑以及白翅黑斑……白嘉轩从旁人手里借把锹,把那些死蛾铲到塔基下瓷坛根,然后才让匠人封底。十只青石绿碡团成堆压在上面,取“永世不得翻身”意思。镇妖塔落成举行庆祝活动,锣鼓和铳子鞭炮响成片。自此塔竖起。鹿三果然再没有发生鬼妖附身事,然而他却完全变成另个人。鹿三短言语,从早到晚常常不说句话,默默地端坐在那儿发着痴呆;记性儿也差远,常是赶着牲口扛着犁杖走到地头,才发现忘给木犁戴上铁铧或是忘拿鞭子;他用大半辈子旱烟袋丢三四次,都是旁人拾又还给他;他素有主动性正在消失,往日勤劳也变得懒散,没精打采地推着土车垫圈,懒洋洋地挖起牲畜圈粪时干三歇,尤其是那双眼睛,所有凝聚着忠诚刚烈和坚毅直率灵光神韵全部消失殆尽,像烧尽灯芯,又像虫子蛀蚀过木头。白嘉轩发现鹿三变化,就暗暗地想过,被鬼妖附守身人是这种架式,鬼妖附着人身吮咂活人精血得到滋注才能成精。患病人康夏以后吃好东西可以弥补亏空,凡被鬼妖附身人像春天糠心萝卜样再也无法恢复元气。白嘉轩有次发现兔娃在铡墩前训斥老子鹿三,弹嫌鹿三放到铡口里干青草总是不整齐。白嘉轩冷着脸对兔娃提醒说:“说话看向着点儿哇娃子!那是你——大!”他尚未发现孝武孝义对鹿三有什明显厌弃或不恭,然而轻视眼色是无所不在次在家聚餐晚饭桌上,白嘉轩瞅到个机会,对自己两个儿子和鹿三儿子兔娃并嘱咐说:“你们三伯你大老。人老就是这个样子。从明日起,孝义兔娃你俩接替三伯抚弄牲口。你三伯能做啥活想做啥活儿由他做点,他不想做啥活儿都不做,你们谁也不许指拨他,更不许弹嫌他,拿斜眼瞅他沮嗓子吼他都不准许!听见没?”孝义首先抢着回答说“听见。”他和鹿三感情甚笃,对父亲话拥护不二。孝武不失未来族长架道,持重地点点头。只有兔娃闷头不吭,半天才抬起憋得赧红脸,两颊挂满泪珠,懊悔自己有过对父亲不逊言语和失礼行为,白赵氏向孙子们解注白嘉轩话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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