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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人之下 > 白鹿原 > 第二十二章

第二十二章(1 / 1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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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娃看见坐在自己铺炕上人,愣怔许久才辩认出兆鹏来,随之俩人就交臂呼叹起来。黑娃久久地瞅视着兆鹏,头上缠裹着条脏兮兮蓝布帕子;穿着件褐色蓝色对襟布衫,肩头缀看块白布和块黑布补丁,衫子下襟过长,茬住前又盖住屁股,黑色布裤,又缀着蓝布和紫红色补丁;脚上蹬着双饿麻六道麻鞋,白布裹毡从脚趾直缠扎到膝盖;从头顶有帕子到脚下裹缠布,全都污染着草汁树液漆斑和苔藓干涸黑色疤痕;脸上也布满污垢,耳轮里和脖颈上积结着黑色垢甲;鬓角露出来头发粘成毡片,与白鹿镇小学校里那个穿身藏青色制服潇洒精干鹿兆鹏无法统起,完完全全变成个地地道道秦岭深山里山民。如果寻找破绽,就是那口白色牙齿。山民们也许生来就不懂得刷牙,也许是饮水关系,十个有十个门牙都是黄色,像是蒙层黄色瓷釉。鹿兆鹏仍保存着在白鹿镇小学当校长时那口白得耀眼牙齿。黑娃笑头说:“要不是你这口白牙,根本就认不出你咧!”鹿兆鹏笑得牙齿更白更耀眼:“你而今人强马壮,你把世事弄大,老哥投奔你来咧!”

黑娃从炕头架板上取下酒瓶儿,又叫醒管伙做饭兄弟,端来刚才留给他那些饭菜,在冒着股粗装黑烟吊盏油灯错黄光亮里,俩人举起盛着清凌凌酒液粗瓷碗,黑娃大声慨叹起来:“哎呀兆鹏哥、咋也想不到咱兄弟俩在这儿会面咧!常想着咱俩怕是今生今世谁也见不着谁!兄弟而今没牵没挂,没妈没爸。没婆娘没娃。落得个光独独土匪坯子咧!喝呀喝呀,咱兄弟俩敞开喝……”借着酒兴,黑娃把他揣着兆鹏手条怎寻找习旅、怎从士兵受训到成为习旅长贴身警卫,怎参加,bao动及至踩着麦捆子似尸体死里逃生、怎落草山寨下子倾吐出来,说完大哭:“兆鹏哥,只听你说闹农协闹g,m穷汉得翻身哩,设想到把旁人没撞动,倒把自个闹光闹净,闹得没个落脚之地……”兆鹏脸膛也泛起红色,撕去头上帕子,大声沉稳地说:“知道,都知道。”黑娃瞪着眼狠狠地问:“你都知道?你见过尸首跟麦捆子样稠地摆在地里情景?你看见习旅士兵倒下茬子涌上茬子,再倒下茬子再上荐子情景?你知道旅长抱着机枪杀得两眼着火情景?挨枪子时光习旅长还活着,后来就不知道他死呢还是活着……”兆鹏仍然不动声色地说:“你说情景都知道。策划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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