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点点头,没觉出英的话可笑。
三
病中是想见朋友的。连小赵似乎也不讨厌了。张大哥是每两天总来望看一次,一来是探病,二来是报告干女儿的起居,好象菱是位公主。丁二爷正大有用处:与李太太说得相投,减少她许多的痛苦,并且还能帮忙买买东西——丁二爷好象只有两条腿还有些作用,而且他的腿永远是听着别人的命令而动作。老李至少是欢迎丁二爷的腿。丁二爷怎样丢了妻子与职业,怎样爬小店,连英都能背诵了。相距最近的是最难相见的——她。她不肯来,他无法去请;他觉得病好了与否似乎都没大关系。继而一想,他必须得好了,为太太,他得活着;为责任,他得活着,即使是不快乐的活着,他欠着她的情。他始终想不到太太的情分是可以不需要报酬的;也许是因为不自私,也许是因为缺少那么一股热力,叫他不能不这么想。他只能理智的称量夫妻间互相酬报的
“那天爸还唱来着呢,妈哭,我也哭了。”英嘻嘻了两声,追想爸唱妈哭,自己也哭的情景,颇可笑。“菱哭着叫干妈给抱走了。我也要去,妈把我拦住了,嘻嘻。”英想了会儿;“东屋大婶也哭来着,在东屋里。妈不理我,我就上东屋去玩,看见大婶的大眼睛——不是我说象俩星星吗?——有眼泪,好看极了,嘻嘻。”
“马奶奶呢?”老李故意的岔开。
“老奶奶天天过来看爸,给爸抓过好几次药了。妈妈老要自己去,老奶奶抢过药方就走,连钱也不要妈妈的。那个老梆子,嘻嘻。”
“说什么呢,英?”
“干妈净管张大——啊,伯伯,叫老梆子;我当是老人都叫老梆子呢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我是作梦呢!”她不言语了。
老李不能再睡,思想与眼泪都没闲着。
太太去抓药,老李把英叫来:“菱呢?”
“菱叫干妈给抱走了。”
“不准说。”
黑小子换了题目,“爸,你怎么生了病?嘻嘻。”
爸半天没言语。英以为又说错了话,又嘻嘻了两声。
“英,赶明儿你长大了,你要什么样的小媳妇?”老李知道自己有点傻气。
“要个顶好看的,象东屋大婶那么好看。我戴上了大红花,自己打着鼓,咚,咚咚,美不美?”
“干妈来了?”
“来了,张大哥也来了。”
“哪个张大哥?”老李想不起英的张大哥是谁,刚要这么问,不由的笑了,“英,他不是你的大哥,叫张伯伯。”
“妈老叫他张大哥,嘻嘻,”黑小子找到根据。
老李没精神往下辩论。待了半天:“英,我说胡话来着没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