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二爷咽了口气,而后吐出个“好”!
在商场附近找了家小饭馆。老李想不起要什么好,丁二爷只向着跑堂的搓手,表示一点主张也没有。
“来两壶酒?”跑堂的建议。
“对,两壶酒,两壶,很好!”丁二爷说。
其余的,跑堂建议,二位饭客很快的通过议案。
“二大爷当牛!”二大爷立刻说,“当牛,当牛,我当牛!”菱说,“二大,举菱高高!”二大立刻把她举起来,“举高高,举菱高高!”把二大爷和爸比较起来,爸真不能算个好玩的人。英甚至于提议:“二大爷,叫爸当你的爸,你呀当我们的爸,好不好?”二大爷很高兴,似乎很赞成这种安排法。妈妈也不由的这样想:设若老李象丁二爷,那要把新年过得何等快活如意!可惜,丁二爷不会挣钱,而老李倒是个科员——科员自然是要难伺候一些的。
老李没回来吃午饭。太太心中嘀咕上了。莫非他还记恨着那天晚上的碴儿?也许嫌我花钱太多?还是讨厌丁二爷?她看见了那个扁红萝卜。“这是哪儿来的?”
“东屋大婶给送来的,”英说。
“我上街的时候,她进来了?”
菱抢在英的前面:“妈去,婶来,爸当牛。”
老李不大喝酒,两壶都照顾了丁二爷。他的脸渐渐的红上来,眼光也充足了些,腮上挂上些笑纹
“呕!”天大的一个“呕”!一夜夫妻百日恩,他不能还记恨着我。丁二爷是好人。花钱,男人挣钱不给太太花,给谁?给养汉老婆花?其中有事!人家老婆不在家,你串哪家子门儿呀?你的汉子不要你,干吗看别人的汉子眼馋呀?李太太当时决定,把东屋的老婆除名,不能再算国联的会员国,而且想着想着出了声:“英,菱,”声音不小,含有广播的性质。“英,少上人家屋里去!自己没有屋子吗?听见没有?小不要脸的!撞什么丧,别叫我好说不好听的胡卷你们!”
英和菱瞪了眼,不知妈打哪里来的邪气。
李太太知道广播的电力不小,心中已不那么憋得慌。把种着鹅黄色菜心的红萝卜一摔,摔在痰盂里,更觉得大可以暂告一段落。
三
老李是因为躲丁二爷才出去,自然没有目的地。走到顺治门,看了看五路电车的终点,往回走。走到西单商场又遇上了丁二爷。丁二爷浑身的衣裳都是张大哥绝对不想再留着的古董,在丁二爷身上说不清怎么那样难过,棉袍似秋柳,裤子象莲蓬篓,帽子象鲜蘑菇,可是绝对不鲜。老李忽然觉得这个人可怜。或者,是因为自己觉得饿与寂寞,他莫名其妙的说了句:“一块去吃点东西怎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