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年底,王老师地位再也维持不住。牛老太太没说别;“二十三祭灶,老师就请吧!”这也就很够。二十二晚上,他和牛老者见面,牛老者背着太太借给他千块钱。他没叫天赐知道,便搬铺盖。临走他给四虎子块钱:“你花两三毛钱给天赐买个玩艺儿,剩下是你;告诉你,伙计,天赐有聪明!”
知道王老师已经走,天赐自言自语在书房里转磨半天。除家里人,王老师是他第个朋友。这个朋友走!他不爱念那臭书,他愿听王老师说山东,青岛,和烟台苹果。那些事他都记得真真;可是王老师走,他只能自己装作王老师,瞪着大眼睛,似笑不笑,拉拉袖子,告诉天赐:“天赐,眼望不到边,全是苹果!”天赐装得很像,可是往老师椅子上看,没,什也没有;仿佛在哪儿有点王老师笑声和“银儿”,只是找不到!“你爱什不是,偏不给你;你爱谁不是,偏走!”他自言自语说。
过年,来位新老师,也是老山东儿——四虎子管他叫作“倒霉山东儿”。这位先生是真正教书,已经在云城教过二十多年书,大家争都争不到手。云城人不知道米老师简直很少。米老师个
爱。老师已经给他买过两本《三字经》。他沾上唾沫掀书,掀把书角掀毛,再掀,落下块来。掀着掀着,书掉下好些去。老师给买来本新!天赐不过意:“这臭书,掀就撕!”他实在是责备着自己。
“你要轻轻划,把书页尖儿划起来,看,这着,就撕不。”
果然,那样是轻俏而且有意思,第三本《三字经》字个也没弄残。偶尔要发疯而狂翻书页时候,他会管束住自己,这本新书是老师给:“老师,把那本旧快翻回吧?看能掀得多快!”于是废物利用,那两本旧专为过瘾用,呲呲掀得非常快,也很满意。
那块竹板还在,可是他已不再怕它,有时候反倒问老师:“老师,你怎老不用板子呢?”
“手心痒痒啊?”老师笑:“不爱打人,家里也有小孩!”老师不笑:“三跟你边儿大。你几月生日?”
“过八月节;那回不是老师放天学?”
“对;三是四月,比你大。”
“他在哪儿呢?”
“在家里呢。”老师楞半天才说:“作买卖真不容易呀!”
天赐不大明白这是什意思,可是看得出老师有点不大欢喜,他不往下问;赶紧磨墨写字,磨得天上地下全是墨。连耳朵后边都有对黑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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