懒得去张罗买卖:有把车放在有些阴凉地方,支起车棚,坐在车上打盹;有钻进小茶馆去喝茶;有根本没拉出车来,而来到街上看看,看看有没有出车可能。那些拉着买卖,即使是最漂亮小伙子,也居然甘于丢脸,不敢再跑,只低着头慢慢走。每个井台都成他们救星,不管刚拉几步,见井就奔过去;赶不上新汲水,便和驴马们同在水槽里灌大气。还有,因为中暑,或是发痧,走着走着,头栽在地上,永不起来。
连祥子都有些胆怯!拉着空车走几步,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,连手背上都流汗。可是,见座儿,他还想拉,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。他拉上个买卖,把车拉起来,他才晓得天气厉害已经到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程度。跑,便喘不过气来,而且嘴唇发焦,明知心里不渴,也见水就想喝。不跑呢,那毒花花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。好歹拉到地方,他裤褂全裹在身上。拿起芭蕉扇扇扇,没用,风是热。他已经不知喝几气凉水,可是又跑到茶馆去。两壶热茶喝下去,他心里安静些。茶由口中进去,汗马上由身上出来,好象身上已是空膛,不会再藏储点水分。他不敢再动。
坐好久,他心中腻烦。既不敢出去,又没事可作,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。不,他不能服软。他拉车不止天,夏天这也不是头遭,他不能就这白白"泡"天。想出去,可是腿真懒得动,身上非常软,好象洗澡没洗痛快那样,汗虽出不少,而心里还不畅快。又坐会儿,他再也坐不住,反正坐着也是出汗,不如爽性出去试试。
出来,才晓得自己错误。天上那层灰气已散,不甚憋闷,可是阳光也更厉害许多: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,只觉得到处都闪眼,空中,屋顶上,墙壁上,地上,都白亮亮,白里透着点红;由上至下整个象面极大火镜,每条光都象火镜焦点,晒得东西要发火。在这个白光里,每个颜色都刺目,每个声响都难听,每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腥臭。街上仿佛已没人,道路好象忽然加宽许多,空旷而没有点凉气,白花花令人害怕。祥子不知怎是好,低着头,拉着车,极慢往前走,没有主意,没有目,昏昏沉沉,身上挂着层粘汗,发着馊臭味儿。走会儿,脚心和鞋袜粘在块,好象踩着块湿泥,非常难过。本来不想再喝水,可是见井不由又过去灌气,不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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