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会老跟着他闹哄;只要他在北平,她就会找得着!跟她,得说真,不必打算耍滑。把她招急,她还会抬出刘四爷来,刘四爷要是买出两个人——不用往多里说——在哪个僻静地方也能要祥子命!
把虎妞话从头至尾想遍,他觉得象掉在个陷阱里,手脚而且全被夹子夹住,决没法儿跑。他不能个个去批评她主意,所以就找不出她缝子来,他只感到她撒是绝户网,连个寸大小鱼也逃不出去!既不能细想,他便把这切作成个整个,象千斤闸那样压迫,全压到他头上来。在这个无可抵御压迫下,他觉出个车夫终身气运是包括在两个字里——倒霉!个车夫,既是个车夫,便什也不要作,连娘儿们也不要去粘粘;粘就会出天大错儿。刘四爷仗着几十辆车,虎妞会仗着个臭×,来欺侮他!他不用细想什;假若打算认命,好吧,去磕头认干爹,而后等着娶那个臭妖怪。不认命,就得破出命去!
想到这儿,他把虎妞和虎妞话都放在边去;不,这不是她厉害,而是洋车夫命当如此,就如同条狗必定挨打受气,连小孩子也会无缘无故打它两棍子。这样条命,要它干吗呢?豁上就豁上吧!
他不睡,脚踢开被子,他坐起来。他决定去打些酒,喝个大醉;什叫事情,哪个叫规矩,×你们姥姥!
喝醉,睡!二十七?二十八也不去磕头,看谁怎样得祥子!
披上大棉袄,端起那个当茶碗用小饭碗,他跑出去。
风更大些,天上灰云已经散开,月很小,散着寒光。
祥子刚从热被窝里出来,不住吸溜气儿。街上简直已没行人,路旁还只有两辆洋车,车夫手捂在耳朵上,在车旁跺着脚取暖。祥子气跑到南边小铺,铺中为保存暖气,已经上门,由个小窗洞收钱递货。祥子要四两白干,三个大子儿落花生。平端着酒碗,不敢跑,而象轿夫似疾走,回到屋中。急忙钻入被窝里去,上下牙磕打阵,不愿再坐起来。酒在桌上发着辛辣味儿,他不很爱闻,就是对那些花生似乎也没心程去动。这阵寒气仿佛是盆冷水把他浇醒,他手懒得伸出来,他心也不再那热。
躺半天,他眼在被子边上又看看桌上酒碗。不,他不能为那点缠绕而毁坏自己,不能从此破酒戒。事情确是不好办,但是总有个缝子使他钻过去。即使完全无可脱逃,他也不应当先自己往泥塘里滚;他得睁着眼,清清楚楚看着,到底怎样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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