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腿长步大,腰里非常稳,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,步步都有些伸缩,车把不动,使座儿觉到安全,舒服。说站住,不论在跑得多快时候,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,就站住;他力气似乎能达到车各部分。脊背微俯,双手松松拢住车把,他活动,利落,准确;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,快而没有危险。就是在拉包车里面,这也得算很名贵。
他换新车。从换车那天,他就打听明白,象他赁那辆——弓子软,铜活地道,雨布大帘,双灯,细脖大铜喇叭——值百出头;若是漆工与铜活含忽点呢,百元便可以打住。大概说吧,他只要有百块钱,就能弄辆车。猛然想,天要是能剩角话,百元就是千天,千天!把千天堆到块,他几乎算不过来这该有多远。
但是,他下决心,千天,万天也好,他得买车!第步他应当,他想好,去拉包车。遇上交际多,饭局⑧多主儿⑨,平均月有上十来个饭局,他就可以白落两三块车饭钱。加上他每月再省出个块儿八角,也许是三头五块,年就能剩起五六十块!这样,他希望就近便多多。他不吃烟,不喝酒,不赌钱,没有任何嗜好,没有家庭累赘,只要他自己肯咬牙,事儿就没有个不成。他对自己起下誓,年半工夫,他——祥子——非打成自己车不可!是现打,不要旧车见过新。
他真拉上包月。可是,事实并不完全帮助希望。不错,他确是咬牙,但是到年半他并没还上那个愿。包车确是拉上,而且谨慎小心看着事情;不幸,世上事并不是面儿。他自管小心他,东家并不因此就不辞他;不定是三两个月,还是十天八天,吹⑩!他得另去找事。自然,他得边儿找事,还得边儿拉散座;骑马找马,他不能闲起来。在这种时节,他常常闹错儿。他还强打着精神,不专为混天嚼谷,而且要继续着积储买车钱。可是强打精神永远不是件妥当事:拉起车来,他不能专心志跑,好象老想着些什,越想便越害怕,越气不平。假若老这下去,几时才能买上车呢?为什这样呢?难道自己还算个不要强?在这乱想时候,他忘素日谨慎。皮轮子上碎铜烂磁片,放炮;只好收车。更严重些,有时候碰行人,甚至有次因急于挤过去而把车轴盖碰丢。设若他是拉着包车,这些错儿绝不能发生;搁下事,他心中不痛快,便有点楞头磕脑。碰坏车,自然要赔钱;这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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