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庙“世界蚤虱大会”全像在这欧亚大旅社里举行。咬得体无完肤,抓得指无余力。每处新鲜明确痒,手指迅雷闪电似捺住,然后谨慎小心地拈起,才知道并没捉到那咬人小东西,白费许多力,手指间只是小粒皮肤悄。好容易捺死臭虫,宛如报分那样舒畅,心安虑得,可以入睡,谁知道杀并未儆百,周身还是痒。到后来,疲乏不堪,自意识愈缩愈小,身体只好推出自己之外,学佛如来舍身喂虎榜样,尽那些蚤虱去受用,外国人说听觉敏锐人能听见跳蚤咳嗽;那晚上,这副尖耳朵该听得出跳蚤们吃饱噫气。早晨清醒,居然自己没给蚤虱吃个精光,收拾残骸剩肉还够成个人,可是并没有成佛。只听辛楣在闲上狠声道:“好呀!又是个!你吃得舒服呀?”鸿渐道:“你在跟跳蚤谈话,还是在捉虱?”辛楣道:“在z.sha。捉到两个臭虫、个跳蚤,捺死,点点红,全是自己血,这不等于z.sha——咦,又是个!啊哟,给它溜——鸿渐,奇怪这家旅馆里有这许多吃血动物,而女掌柜还会那样肥胖。”鸿渐道:“也许这些蚤虱就是女掌柜养着,叫它们客人血来供给她。劝你不要捉,回头她叫你偿命,怎得!赶快起床,换家旅馆罢。”两人起床,把内衣脱个精光,赤身裸体,又冷又笑,手指沿衣服缝掏着捺着,把衣服拌又拌然后穿上。出房碰见孙小姐,脸上有些红点,扑鼻花露水香味,也说痒夜。三人到汽车站“留言板”上看见李顾留纸条,说住在火车站旁家旅馆内,便搬去。跟女掌柜算账时候,鸿渐说这店里跳蚤太多,女掌柜大不答应,说她店里床铺最干净,这臭虫跳蚤准是鸿渐们随身带来。
行李陆续运来,今天来个箱子,明天来个铺盖,他们每天下午,得上汽车站去领。到第五天,李梅亭铁箱还没影踪,急得他直嚷直跳,打两次长途电话,总算来。李梅亭忙打开看里面东西有没有损失,大家替他高兴,也凑着看。箱子内部像口橱,只只都是小抽屉,拉开抽屉,里面是排得整齐白卡片,像图书馆目录。他们失声奇怪,梅亭面有得色道:“这是随身法宝。只要有它,中国书全烧完,还能照样在中国文学系开课程。”这些卡片照四角号码排列,分姓名题目两种。鸿渐好奇,拉开只抽屉,把卡片拨,只见那张片子天头上红墨水横写着“杜甫”两字,下面紫墨水写标题,标题以后,蓝墨水细字正文。鸿渐觉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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