祥大灯笼,连巡警们都另眼看待。那年兵变,三合祥虽然也被抢空,可是没像左右铺户那样连门板和“言无二价”牌子都被摘走——三合祥金匾有种尊严!他到城里已经二十来年,其中十五六年是在三合祥,三合祥是他第二家庭,他说话、咳嗽与蓝布大衫样式,全是三合祥给他。他因三合祥,也为三合祥而骄傲。他给铺子去索债,都被人请进去喝碗茶;三合祥虽是个买卖,可是照顾主儿似乎是些朋友。钱掌柜是常给照顾主儿行红白人情。三合祥是“君子之风”买卖:门凳上常坐着附近最体面人;遇到街上有热闹时候,照顾主儿女眷们到这里向老掌柜借个座儿。这个光荣历史,是长在辛德治心里。可是现在?
辛德治也并不是不晓得,年头是变。拿三合祥左右铺户说,多少家已经把老规矩舍弃,而那些新开更是提不得,因为根本就没有过规矩。他知道这个。可是因此他更爱三合祥,更替它骄傲。它是人造丝品中唯匹道地大缎子,仿佛是。假如三合祥也下桥,世界就没!哼,现在三合祥和别人家样,假如不是更坏!
他最恨是对门那家正香村:掌柜踏拉着鞋,叨着烟卷,镶着金门牙。老板娘背着抱着,好像兜儿里还带着,几个男女小孩,成天出来进去,进去出来,打着南方话鸡鸡呚呚,不知喊些什。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也在柜上,打孩子,给孩子吃奶,也在柜上。摸不清他们是做买卖呢,还是干什玩呢,只有老板娘胸口老在柜前陈列着是件无可疑事儿。那群伙计,不知是从哪儿找来,全穿着破鞋,可是衣服多半是绸缎。有贴着太阳膏,有头发梳得像漆杓,有戴着金丝眼镜。再说那份儿厌气:年到头老是大减价,老悬着煤气灯,老磨着留声机。买过两元钱东西,老板便亲自让客人吃块酥糖;不吃,他能往人家嘴里送!什东西也没有定价钱,洋钱也没有定行市。辛德治永远不正眼看“正香村”那三个字,也永不到那边买点东西。他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买卖,而且和三合祥正对门!
更奇怪,正香村发财,而三合祥天比天衰微。他不明白这是什道理。难道买卖必定得不按着规矩做才行吗?果然如此,何必学徒呢?是个人就可以做生意!不能是这样,不能;三合祥到底是不会那样!谁知道竟自来个周掌柜,三合祥与正香村煤气灯把街道照青大截,它们是对儿!三合祥与正香村成对?!这莫非是做梦?不是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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