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想第个跟钱先生拉手,又都不约而同,致把优先权让给祁老人。祁老人双手捧着钱先生手,只说句:"到底回来!"就再也说不出话来。他想起天佑。在小羊圈,
听。
孙子要求爷爷给起个名字。他记得妈妈常说,他名字得让爷爷来起。
孩子还没有出世,爷爷就给起好名字,钱仇——不忘报仇意思。而这会儿孩子倚在膝下,他又觉得不能让孩子辈子背着这个叫人痛心名字。老人问孩子,"你觉着仇字怎样?"
孙子小眼睛直眨巴,象是在认真考虑。他能想象出猫、狗、牛是什样子,然而"仇","仇"是什呢?他闹不明白,准不是什好词儿。他说:"不要这个。"爷爷赶紧道歉:"好,等等,让再好好想想,定要给你起个好名字。"
于是有天,他说:"钱善怎样,善,是正义,善良意思,是打教你那本《三字经》头行上取来,人之初,性本善,记得吗?"孩子同意。起初,日本人每次只让孩子跟爷爷在块儿呆几分钟,后来爷爷跟孙子在块儿呆惯,他们就把时间延长,让他们多谈谈,希望用孩子来打动钱先生。等爷俩谈得正热闹,他们就突然把孩子带走,故意让他哭闹。
钱少奶奶和小顺儿站在小羊圈口上,等她公公和儿子。她模样大变,变得叫人认不出来;瘦得皮包骨,只有双眼睛还亮堂堂,仿佛她把整个生命都注入这对眼睛,好去找儿子。这会儿,她知道儿子快要回到她身边来,她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星来。
钱少奶奶见公公和儿子人影儿,就没命地跑起来。她下子把小善搂在怀里,紧紧抱住。她蹲在地上,把脸紧紧贴在儿子脸上。
走到号门口,钱少奶奶习惯地站住,可是钱先生连朝大门都没瞧眼,就慢条斯理地走过去。
祁家大门外站群人。大伙儿见钱先生,都想跑上前来,可是谁也没挪窝。钱先生是大家好邻居、老朋友,英雄。他穿件旧蓝布僧袍,短得刚刚够得着膝盖。他头发全白,乱蓬蓬,双颊下陷,干巴巴没有点血色。他外表上并没有什英雄气概,浑身满布战争创伤。大家不禁相互打量番,他们自己衣服也很破烂,每个人脸都瘦骨棱棱,白里带青。大家又朝小羊圈扫眼,家家户户,大门上油漆已经完全看不出来,墙皮也剥落。切都显着凄凉,使人不忍得看。
说相声方六,点起小挂鞭炮,按老规矩欢迎英雄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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