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等他病好,趁他卧病在床,正是大好机会。她从东阳那儿弄来钱,早已换成金银藏到娘家去。可是东阳死,谁敢保日本人不会到她娘家去搜呢?要走就得快,跑得远远。马上走,不但能保住她存在娘家东西,还能把东阳身边细软也带走。
有金子,她也许就能跑到上海,或者南京那些大地方去,凭她这些年跟着大赤包和东阳学来身本事,还不能另起炉灶,大干场?
不能老这犹犹豫豫,她得赶快动手,趁东阳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,赶紧把细软敛到娘家去,然后拿上东阳图章,把他在银行里存现款卷个精光。
就这着,她把最值钱东西和现钱带在身边,把笨重东西存在娘家,溜烟上天津。
菊子跑,东阳并不留恋。
不过,话又说回来,要是东西拿得太多,日本人该截住他。
到晚上,听见砰砰声音——也许是洋车轱辘放炮——他就溜滚儿钻到床下,两手捂住脸。
白天黑夜提心吊胆,担惊受怕,他倒胃口,吃不下饭。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,硬塞下许多吃食。他得吃,有劲儿才能想出逃命办法。勉强吃下去,消化不,他呼出来气就更臭。他屋子里门窗,都死死地关着,不消两天,屋子里味儿就臭得跟臊狐狸洞似。
他病这久,日本人起疑,派个日本大夫来瞧他。大夫把门敲开,股子臊臭味儿差点没把他熏得闭过气去,赶紧跑过去把所有窗户都给打开。
要是往常,来个日本大夫,东阳还不跟磕头虫似,鞠多少个躬。可是这回,他不怎高兴,担心思,替日本人办事儿,不是常被日本人毒死吗?
大夫给他点儿助消化药,他不敢吃。大夫左说右劝,费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药硬给他灌下去。
东阳躺在床上,认定自己快死,大声哭起来。
药慢慢打嗓子眼里往下窜,不多会儿,只听得肚子里咕噜咕噜个劲儿地响。准是给他下砒霜!他挣扎着爬下床来,把门窗又紧紧关上,稍微自在些。肚子松快点,不那难受,他笑。唔,没有,没给他下毒,可见日本人对他还是信得过。好吧,想个招儿,逃出北平。
唔,干吗不,干吗不到日本去呢?那儿不也是他国家吗?
胖菊子另有她打算。她不乐意再伺候东阳。这不算对不住他。她耐着性子,用她那身肥肉供他取乐,足有三年之久。现在,用不着再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他。她要是真打算走,就得快——把东阳所有钱都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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