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干吗?"
"找到事!"高第握紧小包,为是掩饰手颤。"
"爸呢?"
高第不知怎回答好。
"说话呀,姐!"
高第又楞会儿,才问出来:"妈呢?"
招弟低下头去。"你还不知道?"
站说站;就凭那二十块钱,是不会给她个详细旅行计划。她很坚决。她总以为她是在妈妈黑影下面,所以必须离开北平,躲开那个黑影。
上到前门去电车,她心跳得极快。低着头,紧握着那个小包,她觉得多少只眼都盯着她呢!过几站,人们上来下去,似乎并没有注意她。她这才敢抬抬眼皮。可是,正看见个巡警,与两个日本人,上车。她心又跳起来。她以为他们必定是来捉她。不久,他们都下车。她咽口唾沫,松口气。她想起桐芳来。闭着口,在喉中叫:"桐芳!桐芳!早知道,咱们俩要是块逃出去,多好!请你保佑!教能平安出去!"
这是北平个和暖春天,高第可没感到温暖。没家,没切,她现在是独自走向不可知地方去!看见前门,她心中更慌。高大前门,在她心中,就好象是阴阳分界标记。下车,她慢慢往车站上走,她腿似如已完全没有力气。
开往天津快车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开车。她低着头,立在相当长队旅客后边。她脊背上时时爬动着股凉气,手心上出凉汗。她不敢想别,只盼身后赶快来人,好把她挤在中间,有点掩饰。
正在这半清醒,半迷糊当儿,有人轻轻拍拍她肩。她本能要跑。可是,她腿并没有动。她只想起两个字来:"完啦!"
"不知道!"
"完啦!"招弟猛抬起头来,眼盯着姐姐。
"完啦?"高第低下头去。她手轻颤起来。
"告诉,你上哪儿去?"
"上天津!"
"姐!"招弟声音极低叫声。
高第全身都软,泪忽然落下来。好几个月,她已没听见过这个亲密字——姐!尽管她平日跟招弟并没有极厚感情,可是骨肉到底是骨肉。这声"姐",把她几个月来坚决与挣扎仿佛都叫散!
没敢看招弟,她只任凭招弟拉着她手,往人少地方走。她忘桐芳,忘切,象个迷路小娃娃似,紧紧握着妹妹手,那小,热乎乎手。
出车站,在排洋车后边,姐妹打对脸。姐姐变样子,妹妹也变样子,彼此呆呆看着。
对看许久,招弟低声问:"姐,你上哪儿?"高第没哼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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