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信他们道!"
老人不再说话,瑞宣也楞住。沉默半天,老人又笑下。"不过,你放心,可是并不因此而灰心。凡是有志救国都不会灰心,因为他根本不考虑个人生死得失,这个借用固有组织计划既行不通,就想结合些朋友,来个新组织。但是,共有几个朋友呢?很少。从前半隐士生活使隔绝社会,朋友是酒,诗,图画,与花草。再说,空组织起来,而没有金钱与武器,又有什用呢?很伤心放弃这个计划。不再想组织什,而赤手空拳独自去干。这几乎近于愚蠢,现代事情没有孤家寡人可以成功。可是,以过去生活,以北平人好苟安偷生,以日本特务网严密,只好独自去干。知道这样干永远不会成功,可也知道干总比不干强。抱定干点是点心,尽管事业失败,自己可不会失败:决定为救国而死!尽管工作是沙漠上滴雨,可是滴雨到底是滴雨;滴雨勇敢就是它敢落在沙漠上!好啦,开始作泥鳅。在鱼市上,每大盆鳝鱼里不是总有条泥鳅吗?它好动,鳝鱼们也就随着动,于是不至于大家都静静压在处,把自己压死,北平城是个大盆,北平人是鳝鱼,是泥鳅。"老人眼瞪着瑞宣,用手背擦擦嘴角上白沫子。而后接着说:"当手里还有足够买两个饼子,碗开水钱时候,就不管明天,而先去作今天天事。走到哪儿,哪儿便是办公室。走到图画展览会,使把话说给画家们听。他们也许以为是疯子,但是话到底教他们发下楞。发楞就好,他们再拿起彩笔时候,也许就要想想话,而感到羞愧。遇到青年男女在公园里讲爱情,便极讨厌过去问他们,是不是当亡国奴,恋爱也照样是神圣呢?不怕讨厌,是泥鳅!有时候,也挨打;可是,说:打吧!替日本人多打死个人吧!他们永远就收回手去。在小茶馆里,不只去喝水,而也抓住谁就劝谁,劝过小崔,劝过刘师傅,劝过多少多少年轻力壮人。这,很有效。刘师傅不是逃出去?虽然不能在北平城里组织什,可是能教有血性人逃出去,加入们全国抗日大组织里去!大概说:苦人比有钱人,下等人比穿长衫人,更能多受感动,因为他们简单真纯。穿长衫人都自己以为有知识,不肯听别人指导。他们顾虑又很多,假若他们脚上有个鸡眼,他们便有充分理由拒绝逃出北平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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