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怎啦?怎啦?"天佑太太连问两声。
"瑞宣,"韵梅顾不得再思索。"瑞宣教他们抓去!"象有几滴冰水落在天佑太太背上,她颤两下。可是,她控制住自己。她是婆母,不能给儿媳个坏榜样。再说,五十年生活都在战争与困苦中渡过,她知道怎样用理智与心计控住感
夫,她不惜牺牲自己。在平日,她很老实;今天,她可下决心不再怕任何人与任何困难。几次,泪已到眼中,她都用力睁她大眼睛,把泪截回去。她知道落泪是毫无用处。在极快会儿工夫,她甚至于想到瑞宣也许被杀。不过,就是不幸丈夫真死,她也须尽她所有点能力养活儿女,侍奉公婆与祖父。她胆子不大,但是真面对面遇见鬼,她也只好闯上前去。
轻轻关好屋门,她极快往外走。看到街门,她也看到那高矮两个人。两个都是中国人,拿着日本人给枪。两支枪阻住她去路:"干什?不准出去!"韵梅腿软,手扶住影壁。她大眼睛可是冒火:"躲开!就要出去!"
"谁也不准出去!"那个身量高人说:"告诉你,去给们烧点水,泡点茶;有吃东西拿出点来!快回去!"
韵梅浑身都颤抖起来。她真想拚命,但是她个人打不过两个枪手。况且,活这大,她永远没想到过和人打架斗殴。她没办法。但是,她也不甘心就这退回来。她明知无用而不能不说问他们:"你们凭什抓去丈夫呢?他是顶老实人!"这回,那个矮点人开口:"别废话!日本人要拿他,们不晓得为什!快去烧开水!"
"难道你们不是中国人?"韵梅瞪着眼问。
矮点人发气:"告诉你,们对你可是很客气,别不知好歹!回去!"他枪离韵梅更近些。
她往后退退。她嘴干不过手枪。退两步,她忽然转过身来,小跑着奔南屋去。她本想不惊动婆母,可是没别办法;她既出不去街门,就必须和婆母要个主意。
把婆母叫醒,她马上后悔。事情是很简单,可是她不知道怎开口好。婆母是个病身子,她不应当大惊小怪吓噱她。同时,事情是这紧急,她又不该磨磨蹭蹭绕弯子。进到婆母屋中,她呆呆楞起来。
天已经大亮,南屋里可是还相当黑。天佑太太看不清楚韵梅脸,而直觉感到事情有点不大对:"怎啦?小顺儿妈!"
韵梅憋好久眼泪流下来。她可是还控制着自己,没哭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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