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衣没再说什,昂然走开。老人望着他后影,还微笑着,好象便衣余威未尽,而老人谦卑是无限。瑞宣没法子责备祖父。祖父过度谦卑是从生活经验中得来,而不是自己创制。从同观点去看,连老二也不该受责备。从祖父谦卑里是可以预料到老二无聊。苹果是香美果子,可是烂时候还不如条鲜王瓜那硬气有用。中国确是有深远文化,可惜它已有点发霉发烂;当文化霉烂时候,位绝对良善七十多岁老翁是会向"便衣"大量发笑,鞠躬。
"谁知道,"瑞宣心里说:"这也许就是以柔克刚那点柔劲。有这个柔劲儿,连亡国时候都软软糊糊,不知道怎下子就全完,象北平亡那样!有这股子柔劲儿,说不定哪会儿就会死而复苏啊!谁知道!"他不敢下什判断,而只过去搀扶祖父——那以"和气生财"为至理老人。祁老人把门关好,还插上小横闩,才同长孙往院里走;插上闩,他就感到安全,不管北平城是被谁占据着。"白巡长说什来着?"老人低声问,仿佛很怕
他想,他们俩即使不为老三事而来,至少也是被派来监视白巡长。瑞宣对这种人有极大反感。他们永远作别人爪牙,而且永远威风凛凛表示作爪牙得意;他们宁可失掉自己国籍,也不肯失掉威风。
白巡长向"便衣"们说明:"这是住在这里最久家!"说着,他打开簿子,问瑞宣:"除老三病故,人口没有变动吧?"
瑞宣十分感激白巡长,而不敢露出感激样子来,低声回答声:"没有变动。"
"没有亲戚朋友住在这里?"白巡长打着官腔问。"也没有!"瑞宣回答。
"怎?"白巡长问便衣,"还进去吗?"
这时候,祁老人出来,向白巡长打招呼。
瑞宣很怕祖父把老三事说漏兜。幸而,两个便衣看见老人白须白发,仿佛放点心。他们俩没说什,而只那进退两可犹豫。白巡长就利用这个节骨眼儿,笑着往六号领他们。
瑞宣同祖父刚要转身回去,两个便衣之中个又转回来,很傲慢说:"听着,以后就照这本簿子发良民证!们说不定什时候,也许是在夜里十二点,来抽查;人口不符,可得受罚,受顶大罚!记住!"
瑞宣把团火压在心里,没出声。
老人辈子最重要格言是"和气生财"。他极和蔼领受"便衣"训示,满脸堆笑说:"是!是!你哥儿们多辛苦啦!不进来喝口茶吗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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