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很忙而实际很慢把灯拿出来,放在窗台上。"谁?怎啦?简直是闹鬼哟!"
到屋里,他们把他放在地上。瑞宣转身把灯由窗台上拿进来,放在桌上。地上躺着确是钱先生,可已经不是他们心中所记得那位诗人。
钱先生胖脸上已没有肉,而只剩些松,无倚无靠黑皮。长头发,都粘合到块儿,象用胶贴在头上,上面带着泥块与草棍儿。在太阳穴带,皮已被烫焦,斑斑块块,象拔过些"火罐子"似。他闭着眼,而张着口,口中已没有牙。身上还是那身单裤褂,已经因颜色太多而辨不清颜色,有地方撕破,有地方牢牢粘在身上,有地方很硬,象血或什粘东西凝结在上面似。赤着脚,满脚是污泥,肿得象两只刚出泥塘小猪。
他们呆呆看着他。惊异,怜悯,与愤怒拧绞着他们心,他们甚至于忘他是躺在冰凉地上。李四妈,因为还没大看清楚,倒有动作;她又泡来杯白糖水。
看见她手中杯子,瑞宣也开始动作。他十分小心,恭敬,把老人脖子抄起来,教四大妈来灌糖水。四大妈离近钱先生,看清他脸,"啊"声,杯子出手!李四爷想斥责她,但是没敢出声。金三爷凑近点,低声而温和叫:"亲家!亲家!默吟!醒醒!"这温柔恳切声音,出自他这个野调无腔人口中,有种分外悲惨,使瑞宣眼中不由湿。
钱先生嘴动动,哼出两声来。李四爷忽然想起动作,他把里间屋里把破藤子躺椅拉出来。瑞宣慢慢往起搬钱先生身子,金三爷也帮把手,想把钱先生搀到躺椅上去。钱先生由仰卧改成坐姿势。他刚坐起来,金三爷"啊"声,其中所含惊异与恐惧不减于刚才李四妈那个。钱先生背上那部分小褂只剩两个肩,肩下面只剩几条,都牢固镶嵌在血条痕里。那些血道子,有是定好黑或黄细长疤痕;有还鲜红张着,流着股黄水;有并没有破裂,而只是蓝青肿浮条子;有是在黑疤下面扯着条白脓。道布条,道黑,道红,道青,道白,他背是面多日织成血网!"亲家!亲家!"金三爷真动心。说真,孟石死并没使他动心到现在这样程度,因为他把女儿给孟石,实在是因为他喜爱默吟。"亲家!这是怎回事哟!日本鬼子把你打成这样?日他们十八辈儿祖宗!"
"先别吵!"瑞宣还扶着钱诗人。"四大爷,快去请大夫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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