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完全忘选择路线这件事。他低着头,直往西走,好象要往德胜门去。陈野求跟着他。走到鼓楼西,瑞宣抬头向左右看看。极小点笑意显现在他嘴唇上:"哟!走到哪儿来啦?"
"也不应该往这边走!应当进后门!"野求眼垂视着地上,象有点怪不好意思似。
瑞宣心里想:这个人客气未免有点过火!他打个转身。陈先生还跟着。到烟袋斜街口上,他向陈先生告别。陈先生还跟着。瑞宣有些不大得劲儿,可是不好意思说什。最初,他以为陈先生好说话,所以舍不得分离。可是,陈先生并没说什。他偷眼看看,陈先生脸色还是惨绿,分明已经十分疲乏。他纳闷:为什已经这样疲倦,还陪着朋友走冤枉路呢?
眼看已到斜街西口,瑞宣实在忍不住。"陈先生!别陪啦吧?你不是应该进后门?"
野求先生头低得不能再低,用袖子擦擦嘴。楞半天。他最灵巧薄嘴唇开始颤动。最后,他汗和话齐出来:"祁先生!"他还低着头,眼珠刚往上翻便赶紧落下去。"祁先生!唉——"他长叹口气。"你,你,有块钱没有?得带回五斤杂合面去!八个孩子!唉——"瑞宣很快摸出五块张票子来,塞在野求手里。他没说什,因为找不到恰当话。
野求又叹口气。他想说很多话,解释明白他困难,和困难所造成无耻。
瑞宣没容野求解释,而只说声:"咱们都差不多!"是,在他心里,他确看清楚:恐怕有那天,他会和野求样无耻与难堪,假若日本兵老占据住北平!他丝毫没有轻视野求先生意思,而只求早早结束这小小幕悲喜剧。没再说什,他奔什刹海去。
什刹海周围几乎没有什行人。除远远,随着微风传来,电车铃声,他听不到任何响声。"海"中菱角,鸡头米,与荷花,已全只剩些残破叶子,在水上漂着或立着。水边上柳树叶子已很稀少,而且多半变成黄。在水心里,立着只象雕刻,动也不动白鹭。"海"秋意,好象在白鹭身上找到集中点,它是那静,那白,那幽独凄惨。瑞宣好象被它吸引住,呆呆立在株秋柳下面。他想由七七抗战起直想到钱孟石死亡,把还活在心中段亡国史重新温习遍,以便决定此后行动。可是,他心思不能集中。在他刚要想起件事,或拿定个主意时候,他心中就好象有个小人儿,掩着口在笑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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