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爷?真好看!好好拿着,别摔噢!"他语声不但和悦,而且相当高,好教屋里老人能听见。口中这说道着,他心里可正在盘算:每年在这个时节,城里人多少要添置些衣服;而城外人,收庄稼以后,必定进城来买布匹;只要价钱公道,尺码儿大,就不怕城外人不成群搭伙来照顾。他小布铺,向是言无二价,而且是尺码加。他永不仗着"大减价"去招生意,他尺就是最好广告。可是,今年,他没看见个乡下主顾;城门还关着啊!至于城里人,有钱不敢花用,没钱连饭都吃不上,谁还买布!他看准,日本人不必用真刀真枪乱杀人,只要他们老这占据着北平,就可以杀人不见血消灭多少万人!他想和家里人谈谈这个,但是今天是老太爷生日,他张不开口。他须把委屈放在肚子里,而把孝心,象件新袍子似,露在外面。天佑太太扎挣着,很早就起来,穿起新竹布大衫,给老公公行礼。在她低下头行礼时候,她泪偷偷在眼中转几转。她觉得她必死在老公公前头,而也许刚刚埋在地里就被匪徒们给掘出来!
最着急是小顺儿妈。酒饭都已预备好,而没有个人来!劳力是她自己,不算什。钱可是大家呢;假若把菜面都剩下,别人还好办,老二瑞丰会首先责难她!即使瑞丰不开口,东西都是钱买来,她也不忍随便扔掉啊!她很想溜出去,把李四爷请来,可是人家能空着手来吗?她急得在厨房里乱转,实在憋不住,她到上屋去请示:"你们二位老人家先喝点酒吧?"
常二爷纯粹出于客气说:"不忙!天还早呢!"其实,他早已饿。
祁老人楞小会儿,低声说:"再等等!"她笑得极不自然又走回厨房。
瑞丰也相当失望,他平日最喜欢串门子,访亲友,好有机会把东家事说给西家,再把西家事说给东家,而在姑姑老姨之间充分表现他无聊与重要。亲友们家中有婚丧事儿,他必定到场,去说,去吃,去展览他新衣帽,象只格外讨好狗似,总在人多地方摇摆尾巴。自从结婚以后,他太太扯住他腿,不许他随便出去。在她看,中山公园来今雨轩,北海五龙亭,东安市场与剧院才是谈心,吃饭,和展览装饰好地方。她讨厌那些连"嘉宝"与"阮玲玉"都不晓得三姑姑与六姨儿。因此,他切盼今天能来些位亲友,他好由北屋串到南屋跟平辈开些小玩笑,和长辈们说些陈谷子烂芝麻;到吃饭时候,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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