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步舒又道:“为部《论语》耗费多年心血,若不是你,这事早就该结。不过,也得谢你,若没有你,此事收场也不会这般圆满——”说着他手指着左边太液池,满脸得意,笑问道,“你直以为孔驩被囚在渐台上,是不是?哼哼……渐台是天子迎神之所,怎可能把个罪臣孽子囚在那里!”
“孔驩”两个字,像是根刺在心里蛰,硃安世上身不由得颤。
“你认得这个吧!”吕步舒举起样东西。
只木雕漆虎,黑底黄纹,色彩昏沉,已经陈旧。
看到这只漆虎,硃安世上身剧烈颤抖起来,嘴里含糊喊道:驩儿!
不眨。
那四人抬着他,沿着阁道急速行走,曲曲折折,来到宫区最北端,行到婆娑宫后,经过屠宰苑,里面传来鸡鸭羊犬叫声。木架继续前行,经过门阙,来到苑区。左边便是太液池,水面茫茫,渐台寂寂。
木榻转向右边,来到凉风台下。放慢速度,缓缓登上台阶,这长阶又高又陡,像是登天般。到台顶,整个建章宫铺展在眼底。向东,未央宫、长安城,览无余。但他仍然连眼珠都不转。
木榻穿过长廊,进到座殿堂,放下来。
殿堂里片寂静,中央高悬着纱帐,里面隐隐现出张几案,后面塌上坐着人,应该正是当今天子。帐外立着个*员,枯瘦矮小,形如老鹫,是吕步舒。旁边候着几个黄门。
瞬间,当年幕幕在他心中迭相闪现:扶风、栈道、成都、长安、冠军县、货郎、驩儿又黑又圆眼睛、抱着漆虎时笑脸、荆州、鲁县、孔府后院、夜里那扇窗、驩儿瘦小身影……
吕步舒摆弄着那只漆虎,笑道:“你为那小儿,连皇上都敢刺杀。皇上说,为犒赏你,在你死前,有件事该让你知道——”
硃安世瞪大眼睛,死死盯着那只漆虎,忽然清醒过来,想起自己是谁,自己为何而来。
吕步舒缓缓道:“那小儿其实早已死。四年前,杜周将他带进宫,第二天,他就被处死……”
吕步舒森然
这时已是深秋,台顶秋风浩荡,阵阵寒意在殿堂中流荡,不时拂动帐前青纱,偶尔会露出天子身脸。虽然他正对着天子,而且相隔不到五尺,他却视而不见。
“硃安世,你还认得吗?”吕步舒忽然开口问道。
听到自己名字,硃安世茫然转头,木然望向吕步舒。
吕步舒笑道:“还得谢你,那夜你跳到床上,用刀逼住,却没有杀。”
硃安世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,只觉得眼前这人可憎,不由得微微皱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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