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一阵,那黄门令丞又回来了:“吕大人已经上奏皇上,皇上要亲自审问你。”
“哦?”硃安世心中大喜。
“将他押走!”
两个宫卫过来,揪
“有。”
“果真有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你为何要告他?”
“他捉了我,我岂能让他逍遥?”
硃安世用手指撮了一小团,放进嘴里,慢慢嚼,细细品,满嘴麦香,还竟有一丝回甜。他不由得笑着叹口气,这些年,自己糟蹋了多少好东西?无论吃什么,从来都是胡吃乱嚼,哪里好好品尝过滋味?
这碗饭,他吃得极慢,很久,才吃罢。
他放下碗,坐到地下,将脸迎向小窗,在晨光中闭起眼,深吸暮秋凉气,只觉得胸怀如洗、身心俱净。一生之中,竟从未这样安安静静坐过片刻。
正在惬意,又是一阵锁响。
清静被扰,他微有些恼,睁开眼一看,进来的是个黄门令丞,身后紧随两个宫卫。
第一环。
近两个时辰,左手镣才锯好,他稍歇了歇,继续锯右手镣。
等右手镣也锯好,已是凌晨,天色微微发亮。
他从墙角抓了些泥土,就着微光,将三处锯缝全都填抹好,又仔细检查一遍,丝毫看不出痕迹,这才躺下休息。
一阵锁响,是送早饭的黄门。
那黄门令丞盯着他,他也回盯过去。
半晌,那黄门令丞道:“好,我去禀报吕大人。”
说着转身锁门而去。
成了,硃安世暗暗道。
他忙又在心里演练行刺刘彘的种种情形和对策。
“你说要上告丞相?”黄门令丞尖声问道。
硃安世点点头。
“你要告他什么?”
“他的罪太多,就是伐尽南山之竹,也写不尽。”[《资治通鉴·卷二十三·征和元年》:安世笑曰:“丞相祸及宗矣!”遂从狱中上书,告“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;上且上甘泉,使巫当驰道埋偶人,祝诅上,有恶言。”]
“你可有真凭实据?”
硃安世被惊醒,忙跳起身,朝那黄门叫道:“你去禀报吕步舒,我要上书,我要告丞相公孙弘!我知道他所犯的滔天大罪!”
那黄门本来放下碗就要走,听见他喊,一愣,回身望着他,满脸惊异。
硃安世又叫道:“听见没有?我要告公孙贺,他儿子*秽公主,他本人罪大恶极。你快去禀告吕步舒!”
那黄门瞪大了眼,惶然点点头,而后出去了。硃安世忙走到窗边探头,见那黄门小跑着匆匆走出院门,看样子是去上报了。硃安世这才放心,端起地上的大碗,仍是粗麦饭,还冒着热气,晨光照射其上,浅黄润亮,煞是悦目。
这恐怕是最后一顿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