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幼缺
之所生，谓动作施为出于己者。
观其所生而随宜进退，所以处虽非正，而未至失道也。
——程颐《伊川易传》
那头牛猛然跳起来时，马良正躲在大柳树旁边
草棚子里。而且，里头藏并非他
人，还有个妇人。
马良今年二十九岁，是这村里三等户，家中只个寡母。母子两口人，却有百来亩上田，全都佃出去，生计颇宽裕。唯有条，母亲管束他极严，不愿他务农，只望他能读书举业，因此，从他幼年起，便不许他和村里其他孩童玩耍。那时，三槐王家设幼学堂，他娘便牵头羊，去恳求掌管学堂王驭，每月出六斗粮作学资。王驭极和气，人都称他“王如意”，见他娘说得恳切，便收那羊，答应让马良寄读。
学堂设在宗子王豪家，马良那时才五岁，心里极怕，却从来不敢违逆母命，只得忍着怕，走过那短桥，去那学堂。王家那些子弟都有些鄙视马良，没个肯睬他，那教书王家长辈也难得看他眼。马良自家也不愿多语，只缩在最角上，每天这般默默来去，他觉得自己像个鬼般。他能看得见别人，别人却看不见他。
就这
小鬼般，默默读四年。读书时常走神，自家也不知道学些什。王豪两个幼子接连早夭，那学堂便停。马良心里暗暗欢喜，总算能从鬼做回到人。
然而，他娘却不肯罢休。见王家子弟中，王守悫读书读得最好，便又去求王守悫父亲王铁尺，让马良跟着王守悫读书。王铁尺最不近人情，却极怕和妇人言语，经不住马良他娘又哭又求，又瞧在每月六斗粮足够口人伙食和学资分上，只得答应。马良便又天天跟着王守悫读书。
王铁尺规矩极严，好在马良始终小心，每天上午去，先躬身拜过王铁尺夫妇，再去王守悫房里。快中午时，又出来拜辞过，而后回家。其他再无多事，因而也从没触怒过王铁尺。王守悫比马良年长七岁，那时已经十六岁，读书极专心精勤。见马良进去，他先有些厌烦，只丢过卷《春秋》，叫马良自家默诵，不许出声。马良早已惯，坐在昏暗墙角小凳上，默默翻开那书看，怕翻页会出声，便直盯着页看。
王守悫见他这安静本分，渐渐回转心意，每天愿意教他段。而且，王守悫和王家那些教书前辈不同，每教段，总先说句“你得有自家主见”，随后便是他自家番主见。马良虽然大半听不懂，但极爱王守悫抒发己见时那等昂扬风发，头回发觉读书竟有这等天地，渐渐对读书生出些趣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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