扑面杨柳风,痒酥酥,麻丝丝,只会惹他笑。人都说他那张脸上罩个铜盆子,他心里却暗乐,铜皮哪里有面皮这般能软能硬、能咸能淡?
举族迁居前,王盆娶妻。岳丈是个低阶军头,生这女儿性情极悍,动辄脱鞋打人,常撵着他满院子窜。王家百年诗礼,头回有这等媳妇。不过那时家族业已败落,时常吵嚷不宁,亲族们也便没有太惊诧,反倒凑着看滑稽。王盆自家,早已不怕人笑,只怕疼。他使尽诸般小意奉承,才让妻子断爱穿皮底鞋旧癖,将鞋子换作布底。
王盆最爱敬这妻子条是:她于公婆跟前,也毫不知礼。略不顺意,便又哭又闹,王盆父亲鼻梁被她气得倒斜。闹几场后,父母逼王盆休这悍妻。妻子听到,顿时冲过去,哭得焦雷砸锣般,高声讨要填进这家里奁资,更嚷出这当老父,偷瞧儿媳换衣洗澡。隔几座院亲族都闻声赶来瞧戏,王盆父母人穷心虚,只能歪着鼻、抖着手,躲进后头。妻子将整套闹山门杂剧演罢,才在众人哄笑中,得胜归营,自此,王盆父母再不敢轻言字。王盆则畅快之极,无比感念家中这位悍菩萨,越发俯首投地,尊崇供奉。
举家迁到襄邑后,亲族们都在哀泣,王盆反倒得便宜。自己小家析分出来,再不必受父母辖制。自家有房有田,足以饱腹度日。亲族间,不论正室侧室,各家家境都相当,他也再不必去巴附谁,埋许多年头终于昂起来。每日吹灯,便极力伺候妻子,让她替他连生养八个儿女。
他始终忘不掉幼时之痛,不愿像自己父亲,便尽力公平对待每个儿女,不让个心里积下委屈。可是儿女多以后,家里分那百亩地便渐渐难以支持。他见堂弟王盉自耕自种,每年所得多出倍有余,心里馋羡,也试着去学种田。可那苦,他无论如何也挨不住,怕累折腰,这家计便越没依仗,只得绝这个念头。
那时,宗子王豪逐年富绰起来。他只得捡起旧日本事,赔起笑脸,去巴附王豪。虽得不到多少大利,但不时能沾蹭些茶饭,填饱自家肚皮,给儿女省出碗饭来,也算种把稻麦。
时日久,他昂起头重又垂下来。不过这和当年不同,当年只为自家,如今却是为妻儿,便是把头垂到粪土里头,又值什?
去年,王豪病而亡,王盆心里无比欢欣。那家只剩个六岁幼童王小槐,只要团拢好那孩童,何止赚些粮米柴炭?于是,他便开始加力去讨王小槐欢喜。然而,王小槐眼目嘴巴都极尖利,见他凑近,便立即说:“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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