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歇止后,他才沮丧起来,迟早有天,这前程要被自己笑掉。不过他随即又想起张用所言:“笑就笑,哭就哭。天生个自在人,何苦自缚百千绳?”也是,虽说自己这笑癖是个病症,但比起其他病症,算是大福分。
钱极多,他模样瞧着又有些古怪,莫不是来诓骗?
“接过那银铤,掂掂分量,又用牙狠咬几口,仔细查验几遍,瞧着不像假银。仍不敢放心,让那人跟起去银铺验验。那人瞧着不情愿,却也没说话。引着他到街市那边家银铺,求里头经纪帮着验过,果然是真银。这才放心,把船交给那人。那人上船,钻进船篷,坐在里面,似乎在等人。天色晚,便也回家去,路回头瞧过几回,都没见人上那船。后来如何,便不知道。不过,晚上,心里头始终有些不安生,可哪里知道那人果然不是善货,竟做出这等事来!五十两银子如今哪里买这条船去?”
“这船上那壮年男子是不是那人?”程门板指着船舱问。
那船主怯怯瞅瞅,半晌才说:“看身形,似乎是……”
程门板忙走到船边,扒着船舷,伸手将那具没被烧壮年男尸用力扳转过来。眼之下,惊跳,那男尸左胸口插把匕首,正刺中心脏,血浸大片。
那船主在旁怪叫声,随即嚷道:“就是这人,租船就是他!”
程门板忙又伸指扳开那尸首左眼皮,眼珠果然发灰,坏死已久。
胡小喜骑着驴子来到蔡市桥边那条巷子里,已近傍晚,人户门都紧闭着,满巷斜阳金光,极安静。
他正想寻个人打问银器章家,却见个老者扒在座宅院大门前,透过门缝向里张望。那老者听到驴蹄声,慌忙转身,朝胡小喜瞅眼,随即装作无事,背着手走到对面座小院,推门进去。胡小喜眼瞧见那老者耳朵生得奇异,耳扇上翘,又尖又长,猫耳般。他顿时想起,昨晚阿念在路上跟张用说,银器章家对门住着个老汉,生得像夜猫子般,最爱窥探人家动静,人都叫他胡老鸮。应该便是这人,自己正想寻他。
他忙跟过去下驴敲门,刚才那老者开门,见是胡小喜,有些惊疑,又略有些慌。胡小喜见他那双耳朵,再配上这对鼓瞪老圆眼,笑癖发作,顿时噗地笑起来。那老者越发吃惊,继而恼怒起来。胡小喜拼力想忍住,但这笑旦喷开,哪里收得住?笑得弯下腰。那老者惊望半晌,砰地关上院门。胡小喜再无顾忌,索性靠着那门,坐倒在地上,尽兴笑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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