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门板没有应声,扭头望妻子眼,妻子略有些扫兴,但仍轻声问:“吃饭再去吧?”
“不。”程门板摇摇头,避开眼,转身向外快步走去。
于氏却赶上来说:“好几里地呢,租驴子去吧。”
他刚要摆手,妻子已经快步赶到前面,出店过街,走进斜对面那家轿马店。程门板无法,只能在店首停脚等候。片刻,个小厮牵两头驴子过来,将挽绳分别交给他和范大牙。他只能伸手接过,临上驴子时,又回头望眼妻子,妻子站在那轿马店门口,望着他笑着招下手,笑容亲暖。他心里微颤,却不愿妻子发觉,更不愿范大牙看到,只微摆下手,骑上驴子便走。
只要关涉人心人情,程门板始终不知该如何应对,他想把心思移到那萝卜案,却难以专注,路都有些闷郁。范大牙不似胡小喜那般灵敏,却胜在不多
工拙系乎用之者。
——沈括
程门板清早起来,穿衣服走到外间,见妻子于氏已端着盆水过来,搁到院边盆架子上,扭头笑着说:“洗脸吧,早饭已经备好。”
程门板见她眼含欢悦,知道她是为昨晚买回来那四个燋酸豏。自己只做这些儿,妻子便已欢悦得这般。他心里又阵愧疚,甚而有些恼。他装作没瞧见,低着眼走过去,埋头去洗脸。他家其实雇两个丫头,个帮着看店,个照管家务。于氏却始终要自己亲手操持程门板饭食、衣服,乃至洗脸、洗脚水。程门板说许多回,于氏都不肯听,只说:“娶妇娶妇,浆洗缝补。你娶是,又不是那丫头。”
这世上之人,包括父母在内,程门板都从没有愧疚,唯独这妻子,亏欠日积月累,渐渐如山般。这时,妻子又拿着干净帕子在旁边候着他。他把脸埋在盆里,不停捞水洗脸,不愿抬起头,但又不能直这洗。实在无法,只得停手,板着脸不看妻子,从她手里接过帕子。妻子仍候在旁边,他从眼角瞥见妻子眼里仍含着欢悦温柔。他越发不愿直视,胡乱揩脸,将帕子丢到妻子手中,正要转身,个人穿过前边店铺,快步走到后院,大声说:“程介史,城东南又发生桩萝卜命案!”
是他手底下另个小吏,二十出头,瘦瘦脸,双大眼,翻嘴皮,露出两颗大门牙,牙缝极宽,说话有些漏风,人都叫他范大牙。
程门板听惊:“城东南哪里?死是什人?”
“陈桥门外青林坊,家离那里近,那里坊正让人去给报信。死者叫马百,是个箍桶匠。”
“澶州顿丘人?”
“是。介史如何知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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