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八那天,傍晚风寒,丁豆娘早些收摊,牵着儿子回家。丈夫韦植还没回来,她就去厨房整治夜饭。赞儿和他爹亲,每到他爹快要回来时,都要到巷口去候他爹。那天天太冷,丁豆娘不许儿子出去,赞儿就不住地哭闹。丁豆娘刚煮好锅芋头,就拣个大哄儿子,儿子却仍在哭,又给他个,才止住。他坐在小凳上,手拿着个,左咬口,右咬口。芋头大,手小,几乎抓不住。
丁豆娘又忙着去烧菜,错眼,儿子竟又偷偷溜出去。她刚要追出去,就听到院门外有人尖着嗓子高声叫:“赞儿!鬼!鬼呀——”是羊婆声音,丁豆娘忙急步赶出去。那时天色已经暗下来,昏蒙蒙中,见羊婆急颠颠跑着,朝巷子北口不住叫嚷挥手。她顺着看,个黑影飞速往巷外急蹿,像是条大黑狗,却拖着五六尺长黑尾,那尾巴不住
管?她丈夫韦植靠着桌腿,晃着脑袋仍在嘟囔着要去寻儿子。丁豆娘苦叹口气,把摊子上豆团全都拣回到竹笼里,盖紧放到桌脚。扭头唤邻摊卖胡饼刘十郎帮着照看,刘十郎正伸着脖子望着河里瞧稀奇。连唤几声才听见,他随口答应声,就又转头去瞧。
丁豆娘费力拽起丈夫,韦植迷糊着眼咕哝:“你别拦着,你听,赞儿在水里哭呢,你让寻他去……”
丁豆娘却个字都不愿听,更不愿吭声,把揽过丈夫胳膊,连掮带拽,踉踉跄跄上虹桥。虹桥上人全都挤到西栏边去看梅船,倒是给他们腾出半空路。她扶着丈夫歪歪倒倒下桥,好不吃力才挨到汴河北街鱼儿巷自家门前。她喘着气歇半晌,才从腰间取出钥匙开门,她丈夫则趴在她肩上,直在咕咕哝哝。
“大郎又吃醉?”对门羊婆正好出来,忙过来帮她扶。
“羊婶,扶得住,摔他不打紧,小心闪您老腰。”
“不妨事,这老筋骨生得贱、经得扭。”
羊婆帮着她,起把韦植扶进里屋,丢到床上。
“羊婶在堂屋里坐坐,去厨房拾掇下,咱们起吃饭。”
“吃过,这两天过节,得去多赶趁几文钱。你也别撂买卖,白瞎这好光景。”羊婆说着就利利落落走。
丁豆娘坐在堂屋旧椅子上喘着气,浑身阵虚乏。丈夫在里间仍咕哝不止,直念着儿子名字,那声气听着既让人厌,又让人怜。声声,刀子般割着丁豆娘心。丁豆娘满肚子怨怒,想狠狠哭场,但自从儿子被食儿魔掳走后,她心里不知有什堵着、压着、捆着,越来越哭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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