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荔枝事,半要怨们这边,你只赔
息,立即赶去商谈,那楼照时价至少万贯以上,吕家亲族三日内必须离京,顾不得谈价,结果潘高年以三千贯极低价典买下潘楼。
潘楼直以北食为主,潘高年接手之后,精选品类,添加南食、川饭,重新编定菜谱,又花重金到各路州请来几十位技艺精绝茶饭量酒博士,聚萃南北菁华,举成为汴京酒楼之首,赢得“不到潘楼醉,不知天下味”名号。
十几年前,冯赛初到京城,人地不熟,事事艰难,辛苦年多才勉强上道。有回他接到桩福建客商荔枝买卖,这是极珍贵果品,中等些商户轻易舍不得买,巨富显宦他又个都不认得,便想到潘楼,试着找见潘楼果蔬采买,他家正巧在寻荔枝。于是双方当面验货,揭开筐盖,里面荔枝颗颗饱满,是上等新鲜“皱玉”货品,连叶子都鲜嫩嫩。这荔枝是论颗卖,颗要价贯,双方谈许久,最终以颗九百文成交。
这是冯赛进京后做成最大笔买卖,虽然只是小筐,总共二百二十颗,算下来近二百贯。他不但得六贯牙钱,又结识潘楼果蔬采买,十分欣喜。可是回去才两个时辰,潘楼采买就使人来找他,他忙赶到潘楼,那采买脸色极难看,指着荔枝筐让他看,他瞧顿时呆住:筐里荔枝,最上面十几颗剥开放着,露出里面果肉,全都稀烂生霉。他忙又剥开十几个,全都如此。冯赛慌忙去找那荔枝商,但那是在汴河岸边偶然遇见,又是行商,到处都找不见。他疲累沮丧之极,虽然年多也挣八十来贯钱,但除去赁房衣食,只剩三十贯钱,为便于行走,又刚花十二贯刚买头驴子。拿什来赔?
他想到逃走,但从小就不愿服输,何况这样逃回去,也没有脸见家人故友。呆坐在汴河边反复思忖许久,他才骑着驴回到潘楼,向那采买赔罪:“实在对不住,这些荔枝钱来赔。不过眼下只有二十贯钱,还有这头驴子。剩下百七十贯钱能不能先欠着?定尽快还清。”
那采买还没答言,旁边个人忽然笑起来。冯赛转头看,吓跳,是潘楼主人潘高年。他只远远见过几次,忙躬身揖拜。那时潘高年六十来岁,身穿件半旧素锦袍,头戴黑方巾,精瘦矮小,极不起眼,丝毫看不出豪富样儿,只有目光滚烫灼人。
“你这后生不赖,”潘高年笑着打量,“刚想着,你恐怕是逃。”
“小子不敢,逃到哪里,这心债都逃不掉。”
“好!你叫什?”
“冯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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