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别人望着,人走路时多少会有些不自在,但被姚禾笑望着,瓣儿却不觉得,她笑着轻步走出巷子,来到那株柳树前,见树下拴着两头驴子,她撩开脸前轻纱,笑着问:“你连驴子都租好?”
姚禾笑着点点头,并没有答言。两人对视眼,又都笑起来。
董修章住在城东南郊,两人起骑上驴子,在春风里不急不慢并肩前往,路上随意聊着。姚禾读书虽然不很多,却也不算少,说什都不会唐突浅陋。说起验尸,更是难得见到有神采。
瓣儿后半路直听着他讲尸体,病死、老死、殴死、毒死、溺死、勒死……种种死状不同、尸体变化、疮口征兆……越听越惊叹,没想到其中竟会有这多学问,听得入迷,竟不觉得怕。
两人聊得正兴起,却已经到董修章家门前,座小宅院。
修章亡故,董家还有些亲族,钱财房宅自然都归那些亲族。吴泗则文都摸不到。
不成,老相公不能死。
他放好扫帚,望眼仍旧呆傻董修章,另取把汤匙,快步回到饭桌前,又端起那碗饭,舀勺,发狠般劝道:“老相公,张嘴!”
董修章木然摇摇头,他提高声量:“张嘴!吃!你若不吃,小相公在地下也难安生!”
“那不是谦儿,谦儿没死!”董修章忽然翻起眼皮,眼里射出火来,掌把那碗饭打飞到墙上。
姚禾敲半天门,才见个矮瘦老人来开门,看布衣短衫,应该是董家老仆人吴泗。
姚禾上前问道:“老人家,董朝奉可在家中?”
董修章官阶为从六品朝奉大夫,现在太子府中任小学教授。
姚禾连问两遍,才发觉吴泗有些耳背,又大声问遍。
“在!你是?”吴泗大声应道。
瓣儿见姚禾如约站在巷口柳树下,安静等着,不由得绽开笑意。
她这样每天抛头露脸到处乱跑,不只嫂嫂温悦担心,她自己其实也有些不安。池原本要陪她,但提到今天要去拜访董修章,顿时面露难色,说董修章最不愿见她。瓣儿只好自己前往。姚禾却说他今天没有什事,可以陪她去。
那天第眼见到姚禾,瓣儿就觉得姚禾很亲,他有些像墨儿,但又不样。究竟哪里不样,瓣儿自己也说不清。就像冷天里喝口热水,或热天里喝口凉水,人都会说水好喝,但其实,除解渴,谁能说得清水滋味呢?
姚禾也是这样,瓣儿说不出他好在哪里,就是觉着不冷不热,不紧不慢,不远不近,切都刚刚好。
姚禾看到她,也立即露出笑容,那笑容也是刚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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