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渡年高声道:“每年耗费亿万国库,养兵用来做什?”
宋齐愈答道:“养兵自然是备战卫国,但兵未必能处处防护得到,就如眼下东南内乱,若百姓平日习战,到这时便能防卫乡里。”
章美
不住高声道:“是药三分毒,即便是扁鹊、华佗,也不敢在仓促之间,胡乱开出道方子,随意让人用。何况这天下之大,仅凭王安石人,妄造出这些新法,是非对错未曾检验明白,便大肆推行于世。这不是贻害天下是什?”
宋齐愈立即反问:“若是人病重垂危,请到扁鹊来医治,他开出道方子,你用还是不用?”
郎繁在旁厉声道:“区区王安石,岂是治世之扁鹊?他不过是拾法家贪酷之术,捡汉武夺利之技。”
宋齐愈笑道:“岂不闻天下同归而殊途,致而百虑?只要有利于国,有利于民,何必分儒法道释?”
简庄虽然神色极难看,但毕竟修为甚高,他缓缓道:“君子非不言利,却慎言利。《孟子》开篇即言,‘何必曰利?亦有仁义而已矣。王曰,何以利吾国?大夫曰,何以利吾家?士庶人曰,何以利吾身?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。’王安石最大之过,在于眼中只有个‘利’字。小民争利,尚要先顾些仁义是非。堂堂国之宰,却开口闭口只知言利。上行下效,这天下便只剩个‘利’字。利欲之下,谁还顾礼义廉耻?若没仁义,这人间还成什人间?遍天下尽是逐利禽兽而已。却不知,若无仁义,这利也是难逐到,就是逐到,也难长久。只看新法施行已几十年,究竟利谁?国用仍是不足,百姓仍然困顿,只营造些宫观,平地起座艮岳……”
宋齐愈听,锐气顿减,他低头默想片刻,才开口道:“王安石生清素,虽贵为宰相,衣衫脏旧却从不介意,吃饭也只夹面前那道菜。他于自身,何曾有过半点利心?他言利求利,也只是为救时弊,盼着能富国强军。”
章美又冷笑声:“若民不得安宁,这利要它作甚?”
宋齐愈反问道:“他何时不要百姓安宁?”
郎繁抢过来答道:“本朝行募兵法,兵农分离,兵卫国,农耕田,各不相扰,互助互利,本是莫大良法。王安石却兴出条保甲法,每户男丁两个抽个,强迫练武习战。农人尽力耕田都未必能养家糊口,再抽掉个男丁,这不是扰民是什?你难道没有听说有农夫为逃保甲,不惜断指自残?”
宋齐愈忙道:“保甲法练武习战都是在农闲期间,并不会妨农。何况,本朝承平百年,人不知战事,旦强虏攻来,如何应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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