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钧看到罗强慢悠悠地从医务室出来。罗强的腿走路早没问题了,也能跑能跳能折腾,就是秋天雨季阴冷天气快要来的时候,关节耐不住潮,夜里睡觉疼。
邵钧止不住地回忆起罗强自首前两人最后一次亲密,罗强把头靠在他怀里,那时候该有多么痛苦。
罗强最苦、最难受、最孤独的时候,腿疼得走不动,让胡岩还是哪个架着去医务室治腿。
邵钧那时候在北戴河老干部别墅区“疗养”,度假,故意好几个月没回来。身旁有他姥爷的保姆伺候,好饭好菜端到嘴边。出门还有警卫员为他开车,护驾,他要是想要八台大轿抬着他游街也行。他过着太子爷的逍遥日子,身体养得肥白壮实,腰里皮带都撑紧了一格。
邵钧站在露天门廊下,斜靠在柱子边,静静地站着,等罗强走过来。
“或许你会笑我怎么会如此愚蠢;
难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我重生!
你知道我就是这种人,你认识的我就是这么单纯。
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!
我不懂怎么割舍,只想把你留着!
是九十年代老歌。这一辈的人个个都会唱,一边劳动一边哼歌。
“这些年你好不好,好像瘦了……”
音响里传出沙哑粗粝的男声,透着一股子悲凉的味道,沧桑中又透着希望,像一只粗粝的大手掌摸到心口,拨弄人的心弦。
“有没有我不重要,远远想着你也好。
离开你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!
罗强从医务室拿了几片膏药,又要了一副护膝,打球的时候戴。
两个人默默地,对看了一眼,邵钧张了张嘴,许多许多话生生地卡在喉咙口,不知从何说
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;
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,努力活着……”
……
中午食堂用过饭,午后的阳光下,邵钧的视线追随着罗强,看着罗强向小马警官打过报告,一个人去了医务室。
罗强自从在纪委专案组手底下过了一趟鬼门关,腿就不太好,那一阵子几乎天天跑医务室。既然没判死刑,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呢,还要熬好多年。罗老二也不是自,bao自弃胡混日子的人,心里拿捏得有数,进行恢复性治疗很积极,成天找监区的大夫给他开药,磁疗,按摩。
明明我就是你的,你的权利我还留着!
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;
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,我还在等……”
邵钧在歌声中发怔。他看见罗强从树坑里抬起头,静静地听歌,腰杆挺直,像荒原上的一棵树。
罗强慢慢走过去,站在音响前,按下暂停,再回放,一遍一遍地,不停地重放那首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