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皇叔他骂得挺好,什东西当不起个来?
算个什东西。
“……稹清。”沈山山声音在旁边儿忽然幽幽唤,好似他是想起什,沉沉道:“你记不记得从前十二三岁俩去赌马时候,有回输五十多两银子,俩路坐车回来你就路怨没听你买那匹黑,说着说着你是真哭路……”
扯扯嘴皮子,“那时候小啊,眼泪儿收不住,你怎突然说起这事儿……”
沈山山也不知是觉着他自个儿好笑,还是觉着好笑,总之他是笑道:“……
扎在他家马车内里儿布头上,却忽而发觉那颜色已不再是澄青,早变作藏蓝。
这才明白他家这马车内里儿是换过布面儿,竟才知道,便随手摸下儿车壁,问沈山山:“什时候换料子,还挺齐整。”
马车在摇晃,沈山山靠在旁边儿,想想道:“两年多罢。”
竟然已有那久。这当中坐过多少次沈山山家马车,却从来都没发觉过——或说根本就连在意都没曾在意过。他是沈山山啊,他领着陪着多少时候,竟连他家马车换内里儿都没在意过。
那究竟还在意个什?
突然心惊这几年究竟都在做什。读书考学实则并不真要半条命去,成日心里期期艾艾怨爹怨二哥怨这世道,怎就从来没怨过自己?
大约从来只当自己是笨,也甘愿自己是个笨,希冀放至最低处,便心安理得觉着家里操心事情自有父兄去操心,外面操心事情也不由操心,什事儿临到头来能靠着沈山山能靠着皇上替收拾,在宫里被人笑话还要靠小皇叔罩着,就连往屋里跌个跤都能把徐顺儿折腾来骂——实则自个儿呢?走到外头穿街弄巷可能连颗白菜头子都认不出来,指着香菜能当做芹菜,就连蛐蛐儿都不知道是哪儿来,指望着屋子富贵玩意儿就以为多能耐似,眼下这富贵后头手收,不过是个掉线皮影子,就连御史台都不是凭自个儿进。
在东宫里头待那久,只当自己舍多少多少东西去为皇上,焉知当中真正苦痛,当中真正沉重,其实他受总是比多,只是那些压在他臂上手,拖在他脚下事儿,他从来不叫看见罢,至多至多,他不过是夜里疲累时候坐在书房里静静看温书,至多至多,他不过是捏着指头捧着脸,叫笑笑罢。
忽而发现大概就是这个公子。
应说从来就不清醒,应说是从来都真正地自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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