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卿是朕老师,朕亦要叫裴卿声先生,从来政事、杂事,无不过问,大事小事,无不相商。今新政方起,百废待兴,朝政艰辛,贪墨横行,朕身边正需可信、可用之良臣,若连裴卿都要弃朕而去,至此往后,朕又还能信谁?还能用谁?”
他垂下眼睫,静静凝望着裴钧袭赭色衣袂,直觉那红至发暗色泽,忽而极似汪凝固干涸血——粗粝、蛮横地涂在他眼中,更似扎在他心底,终究结成他苍冷句:“此事往后不容再议,吏部与内阁,也不许收受裴卿辞呈。若叫朕知道有谁违抗此令……那裴卿不必走,他便先摘补褂乌纱罢。”
说完这话,他在满室死寂中漠然收回目光,浅道声:“退朝。”
司礼官即刻唱喝,百官跪地与裴钧同伏,清和殿中山呼恭送,诸官才窸窸窣窣起得身来。
*员三两结伴往殿外走去,人群熙攘中,裴钧掸着补褂膝头直起身,只见亲王众已挟着姜越往外走去。
邦交之事,日后恐令江山异色、社稷蒙羞。故今日,臣只望能引咎请罪,特求皇上罢黜臣职,以正朝纲!”
裴钧出翰林、入朝班,六载以来,曾多有恃宠而骄、以退为进之举,“请罪”和“望责”之言便常挂在口边。百官听在耳中,不过都当他是向皇上讨宠罢,早已不当回事。可唯独今日,他番陈词竟真真落到“特求罢黜”上,这却叫百官听来不由生疑。
御座上姜湛沉默不言地听完裴钧这番话,越听,双眉便相蹙越紧。直至那话音落下,他眉心已结成浅川,脸容也骤似霜降,皮面上少年意气在几息间摧折,眉目渐转萧索冷厉,双眼眸顿时邃然如渊,目光堪堪落在堂下裴钧跪地叩首背脊上。
深深息后,他在殿中百官屏息看顾间,忽而舒眉宇,目下微红地字字决然道:
“朕不许。”
姜越在众兄弟叔侄中回头看他,面上有些许情急之色,此时微微向外偏头,似乎是示意会在元辰门等他,却片息就被泰王、成王向外拉去,连袖口都消失在游廊转角。
裴钧这厢也被闫玉亮拉过,急急地问:“子羽,皇上明明已经截你道,
堂下哗然暗起,太常寺卿刚叫出声“皇上三思”,就被姜湛个眼风扫过去:
“朕说,朕不许。”
这是姜湛有生以来,第次在朝堂之上,当着满座朝臣面,非常明确地说出个“不”字。
殿中跪地叩首裴钧依旧纹丝未动,此时任由各处眼色似刀似枪扎在他背上,他也仍然没有起身。
只听姜湛声音透着空洞威严,不轻不重地继续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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