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,二十岁云白石已从尚书阁中挪出,坐稳九卿之首奉常位置,离开太液池尽头。月光清疏,照亮那丛丛阁楼,可青城面朝着阁楼,在夜晚安静太液池畔倒退奔跑时,却再也瞧不见日日坐在阁楼之中、身渥丹色长袍少年。他是那样丝不苟,在烛影摇曳中翻阅着叠又叠文书,却从未抬头瞧着远方柳树下自己。忍冬觉得自己脖子定然是历代公主中最长最挺。她得这样这样抬着脖子,这样这样踮着脚,才能瞧见云琅。公主高贵优美螓首这样练就,想起来怪难为情。
可是,现在,再抬起头,那里空洞洞,片黑暗。
忍冬讨陛下旨意,开府建牙。
长公主府挨着奉常寺。隔着院墙,忍冬伸长耳朵,都能听见云琅声音。她就整日坐在院墙旁边绣花种花,困倦时,便躺在榻上,没什仪态地发呆,阳光中有许多飞尘从眼前飘过,她总是在想,自己这样动不动,也许有天会被灰尘淹没,也许有天,忽然就没这样喜欢云琅。
那天,定是个顶顶美美梦。
禀道:“陛下,太液池旁两棵小树不知被谁给砍倒,又不知怎,埋成小土丘,上书,上书……”
“上书什?”理宗边批折子边问。
内侍捏着嗓子,余音绕梁道:“忍冬与云琅之墓。”
理宗顿笔,好大滴墨滴落下来。
她好有出息。提着剑,却只敢拿树泄愤,杀杀两棵,死埋起,个叫忍冬,个唤云琅,公主泪题书,再做鬼夫妻。
二十三岁老姑娘,偶尔带着狐假虎威鹦鹉在内城晃荡,那些高高顶戴都已开始对她视而不见。饶是她有三国之势,又如何呢?个古古怪怪老姑娘,阴暗些想,也许明儿就憋不住,疯呢。
陛下没脾气,打定主意不管这姑娘。那座墓成太液池尽头翰林院和尚书阁笑话,无聊时说起,没人觉得腻。
云琅脚下生风,入前三宫回禀政事时,偶尔也瞟见过那个小土包,却未放在心上。
忍冬猫在好似磕掉牙断树后,瞧着那个挺拔背影,长吁短叹起来。唉声,掉滴泪,叹声,抹抹眼。
忍冬自从两年前在蔷薇丛中磕着头,失去过往记忆之后,再也没哭过。她不知道人在什时候会掉泪,可是瞧着“忍冬与云琅之墓”,横看竖看,真真绝望得没办法。
二十岁小公主觉得绝望是这样,可是,人这辈子,选择什样路,就得受什样苦。按照纪元,她二十三岁,喜欢云琅第五年时,绝望又变另外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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