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渡眯着眼望会儿雪花,问:“你师尊回来吗?”
“还没呢,师尊刚走不久。”谢寻微坐在他膝边。
无渡笑笑,道:“等不回你师尊。”
谢寻微心里浮起不祥预感,慌乱道:“师尊很快就回来。”
无渡眺望风雪飘摇天地,他发丝苍白,像落满经久不化雪花。他怆然道:“此生,妻死子亡,败涂地。名曰‘渡’,却无力渡妻儿,更无力渡天下,负至亲挚爱,亦负大道。悔之深矣,恨之深矣。”
儿唯弟子。他养育你,照料你,庇护你。让他长大不是们,是你。让他学会承担不是们,是你。让他走到西难陀不是们,是你。你师尊并非战无不克,百战百胜,可他会为你而天下无敌。他并非无惧无畏,所向披靡,可他定会为你而勇敢,奋不顾身。”
“可骗他……”裴真闭上眼,泪珠从脸颊滚落。
“你很像兄长,想来你在抱尘山上八年,教导你不止有灵儿,还有兄长。”百里小叽道。
他说得没错,裴真回忆那段时光,无渡爷爷教他经书六义,教他道法万象,教他琴棋书画,也教他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。天里大半时间,他都在无渡爷爷小书楼和葡萄藤竹棚底下度过。春夏秋冬,不同颜色叶子飘进他书本。月亮升上树梢,师尊才背起昏昏欲睡他,走在回药园子青苔石阶上。
百里小叽轻声道:“那他定会把最好留给你。”
谢寻微怔怔然,“无渡爷爷……”
无渡抚摸谢寻微温软发顶,谢寻微看见他朦朦眼睛落下泪来。
“爷爷毕生所憾,便是未尝以真心报答真心。”他道,“寻微,你师尊,爷爷托付给你。”
谢寻微睁大眼,无渡阖上双目,细瘦干枯手掌从谢寻微头顶滑落。飞雪飘零,栖落于他黝黑额,久久不曾融化。
裴真喃喃念出无渡留给他最
裴真记起来,无渡爷爷人生中最后天,正值初冬,飞雪飘落纱窗。爷爷那日好转许多,不再因病痛而呻吟。他突然说想吃叫花鸡,师尊骑马下山去买,留谢寻微个人守在帐前。
“寻微,下雪?”炕上无渡睁开朦朦眼,他已经看不清东西。
“嗯!下得很大呢。”
“扶出去看看吧。”
十二岁谢寻微帮他穿上袄子,围上狐裘,披上大氅,架着他枯枝般手臂,扶他步步往院埕里挪。葡萄藤都枯,竹棚冷冷清清。远山灰蒙蒙,白皑皑雪花掩埋世界,仿佛是场无声葬礼。谢寻微将无渡扶进躺椅,在他膝上盖上棉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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