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尘在空中弥漫,断壁残垣遮住视线,火光映红他脸庞。废墟边角伸出脏兮兮手臂,他疯样刨挖,竭尽全力看清每张脸,不是沈玦,都不是。
“沈玦!”他大吼,极目四望,“谢惊澜!惊澜!你回答!”
“夏侯潋!”沙哑声音响起在他身后,他蓦然回首,那个人儿站在废墟尽头,深脚浅脚地朝他走过来。平日里那讲究个人,衣裳稍稍弄脏点儿都要生气,现在军衣破,发髻也散,满头满脸都是灰,像个迷途乞丐。他跑过去,手脚并用爬上碎砖碎瓦,跌跌撞撞,走到顶端,抓住沈玦手臂。
“你他娘脑子进水吗!说好在梨树院会合,你跑进来找死吗!”他头次对沈玦这样大吼大叫,眼眶发红,几乎要掉下泪来。
沈玦也大吼:“说好亥正三刻,你迟迟不到!炮响你也没影儿!怕你死掉啊!”
许愿用,听说广灵寺特别灵,大雄宝殿前裟椤树已经活几百年,是上天降临人间神树。许多人不远万里跋涉上京来许愿,只求挂个木牌在裟椤树上。
他把人从废墟里拖出来,却不是沈玦,是个禁军兵士。他焦急万分,起身想走。目光无意间掠过地上灰土掩盖木牌,上面字迹清隽,笔笔瘦劲有力。
“乞愿夏侯潋平安永保,早日归来。”
夏侯潋愣,拾起那张木牌。木牌焦半边,底下平安结和红流苏已经脏,沾满灰尘。地上还有许多木牌,夏侯潋挨个翻过来。也有别人,可更多写着他名字。
“叩请平安,夏侯南归。”
沈玦抹把他脸,泪水血水和灰尘混在起,他脸看起来狰狞可怖。
“诚祈福佑,夏侯潋岁岁平安,长乐无忧。”
夏侯潋、夏侯潋、夏侯潋……笔划,每寸墨迹都深深浸入檀木纹理,仿佛声声辽远呼唤,兜兜转转,穿越十年悠悠时空,终于到达他耳畔。
他恍然记起那日蒙蒙细雨中,沈玦说:“信过段时日,开过光,也求过签,也请过长生牌位。庙里那些杂七杂八名目,挨个做个遍。可是有什用呢,上天听不见你祈求,神佛也看不到你磕头,求不得,依旧求不得。”
原来如此,签是为他求,长生牌位是为他请,星月菩提也是为他戴。切切,都是为他。
那个白痴!真是个白痴!他心里发涩,发苦。何必为他做到这样,他哪里值得,哪里值得!寻十年不够,还要求神拜佛,求神拜佛不够,还要冲入火场。白痴!白痴!他边狂奔,边大喊:“少爷!沈玦!沈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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