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王自龙凤落地罩后面转出来,朝皇帝作个揖,微笑道:“父皇安康。”依然是肥硕无匹身躯,他走出来,乾清宫顿时小许多似,硕大身影被烛火映上墙壁和屋顶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医正、宫女太监们都觉得殿里忽然就暗下来,喘不过气。
魏德捧着托盘趋步走上来,上头放纸笔,恭恭敬敬地盛到老皇帝面前,道:“陛下,您就立福王殿下为嗣吧。内阁几个元老,六部尚书们,都跪在殿前哭请呢。立嗣关系圣朝根本,国家安康,奴婢斗胆,跪请陛下早作决断!”
福王背着手道:“是啊,父皇。趁您还能动弹,赶紧吧!诸位臣工都等着呢,您何苦这样倔强?
体,长得结结实实聪明伶俐就行。担子自有们大人挑着,要他费什工夫?”
老皇帝瞟她眼,冷飕飕眼风让张皇后打个冷战,不自觉让宫婢搀着站远些。老皇帝耷拉脸皮颤颤,沙哑地开口道:“那依你意思,这担子该谁挑啊?”
张皇后略挺挺胸,扬声道:“陛下,明明是明摆着事儿,您非要当看不见。二殿下才十岁,十岁孩子能干些什?连大字儿都认不全!儿穆琛,端敏俊秀,就藩以来,藩地安平,百姓安居乐业,从未犯过什错处。可您,就因为他点跛脚之疾,对他弃如敝履!”
不说则已,说皇帝脸色就变。他咬着牙,怒道:“十岁又如何?四年之后,他就是十四岁,朕就是十四岁登基!穆琛,你说穆琛!朕给过他机会,他跛脚,朕也痛心!可这孩子,吃喝玩乐,八大胡同哪处儿他没去过!云仙楼,那些胆大包天东西!讨债讨上朕宫门!天家脸都被你儿子给丢尽!”
张皇后冷笑声,道:“敢情您没去过似。锦衣卫护着,东厂瞒着,偷摸扮成寻常公子哥儿,和帮没皮没脸姘头勾搭,回来宫里,脂粉味儿都还留着,当臣妾不知道!也不看看穆琛是谁种!”
她这话说出来,乾清宫所有人头都越发低,假装自己是木头人,看不见也听不见。
“你!你!你住口!”皇帝怒极,吐出口血来。
李贵妃吓跳,慌忙抚着皇帝胸口,哭道:“皇后娘娘,您快别说!陛下经不得气啊!”
人活辈子,谁没有荒唐过?帝王荒唐到后世是风流韵事,闲情野史,在现在却是万不能摆上台面儿上说。张皇后已经口不择言,揭破脸皮话儿说出口,也就不管不顾。
“琛儿,文武百官所向,大岐百姓所望,你不立,也得立!”张皇后傲然道,“琛儿,出来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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