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早会被人看见,十一点?我说,十一点,你别忘了。小树说,我记性好着呢,就看爱不爱记。我准到。
天博过来,跟我说话。好像在说腿的事,说腿怎么了,我没听清,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件很遥远的事。很多年之前,傅老师在画烟盒,我跪在她身边看,冬天,炕烧得很热,我穿着一件父亲打的毛衣,没穿袜子。傅老师歪头看着我,笑了,说,你爸的毛衣还织得挺好。我也笑了,想起来父亲织毛衣时,笨拙的样子,我坐在那帮父亲绕毛线,毛线缠到了他的脖子上。傅老师说,你别动,就画你吧。我说,要把我画到烟盒上?傅老师说,试试,把你和你的毛衣都画上。我说,不会好看的。傅老师说,会的。我说,那我把袜子穿上。傅老师说,别动了,开始画了。画好草稿之后,我爬过去看,画里面是我,光着脚,穿着毛衣坐在炕上,不过不是呆坐着,而是向空中抛着“嘎拉哈”,三个“嘎拉哈”在半空散开,好像星星。我知道,这叫想象。傅老师说,叫什么名字呢,这烟盒?我看着自己,想不出来。傅老师说,有了,就叫平原。我也觉得好,虽然不知道玩“嘎拉哈”的自己和平原有什么关系,但就是感觉这个名字很对。
我还想起,很多年前的另一个夜晚,我从这里的一张床上醒过来,首先看见的是天博,过去我们见过,但是没说什么话,我俩都是挺闷的人。天博坐在床边,在床单上摆扑克,从K到A,摆了几条长龙,要从床上出去了,就拐弯放。我觉得迷糊,腰上疼得厉害,下面好像是空的。我说,天博,我爸呢?天博说,你醒啦,那没事儿了,他也没事儿了,和我爸在外面抽烟呢,你玩扑克吗?打娘娘啊?我说,我的书包呢?天博指了指。和我的血衣服一起,在另一张床上。我说,帮我扔了,别让我爸看见。
这次我听清了天博在说什么,他说,今天感觉,你的左腿胖了。我说,肿了吧。他说,不是,是胖了,我针灸的时候,感觉经络活分了一点,你动一动脚趾。我试着动了动,没动。我说,你弄错了。他说,感觉到脚后跟热吗?我说,有一点。他说,是好现象。再观察看看。我说,你老是抱有希望,这样不好。他说,这是有依据的,虽然这么多年,应该没希望了,但是从上个月开始,我觉得有些变化,你伤在脊椎,按理说,不容易好,但是最近你的脊椎好像恢复了一些,有一些过去没有的反应,很奇怪,万物自有它的循理,我们再看吧。我说,外面阳光很好,推我出去走走。他说,有个事跟你说一下,昨天来了两个警察。我说,